宋元驹的神情顿时鲜活起来。欣喜若狂道:“朝廷最后的一张底牌便是丁城军了……多年来一直为丁州太守所控,兵力约有二十万!”
二十万……
加上他们在各处的布防,虽不多却贵在精用。二十五万……虽然硬碰硬远远不敌晋家,但若调当得度的话。胜算却也有一半!
不,一大半!
他对主子有信心!
“怪不得您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合着一早就料到西陵王会变卦?”宋元驹自行站了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碎屑,瞬间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模样。
“有备无患罢了。”晋起提步往前。
“那……西陵王到底跟您提了什么条件?您就直接当面拒绝了?”宋元驹跟上去,喋喋不休地说道:“您就不能稍微应付一下?哪怕是暂时假意答应下来也好啊……总好过一棍子把船给打翻了?西陵王毕竟是您的亲舅舅,就是到时您真的反悔,他也做不出什么过激之举来吧?说来说去,毕竟都是一家人——”
“战场之上,士气为首要。若是勉强与欺瞒得来的助力,我用不称心,亦不安心,不如不要。”
他以欺瞒待人,对方便不会以诡计待他?
或正是前世看得多了,而致他丢掉性命的也是这欺瞒二字,故而不觉间已成了不愿触碰的忌讳。
自己经受过的,既是厌恨,又何必拿它来算计旁人。
正因为云札是他的亲舅舅,故他才更加不愿意跟他虚与委蛇。
他的处境还不至于糟糕到需要他来利用算计唯一的亲人。
“您……”宋元驹闻言,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但望着走在前面,脊背笔直的少年背影,莫名地,他内心深处竟升腾出了一丝惭愧来。
相形见绌。
他年纪虽然也不大,但十四岁便参军上了战场,至今已有十年,这十年里跟过不少主子,什么样的都见过了,却不曾见过如晋起这般‘不知变通’的……
可这……不正是如今天下各方势力之主最为或缺的吗?
这一瞬间,宋元驹似乎看到眼前呈现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格局。
这天下风气,早该变一变了!
宋元驹心中激动难平,疾步跟上晋起,却在前方看到了一个略显慌张的藕色身影迎面而来,脚步踉跄。
这道纤细的人影见到晋起之后,旋即扑倒在地,姿态与其说是行礼,倒更像是……请罪。
“副帅!”
来人将头重重地扣在地上,声音满含战栗。
“奴婢有罪!”
宋元驹见状眉头突突一跳。
这女子他见过,不是江姑娘身边的侍女吗?
昨晚他去找江樱之时,对这位谨言慎行的侍女很有些印象。
怎么这么沉稳周全的一个丫鬟,此际竟会慌张成这副模样?
“出了何事?”晋起皱眉问道。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丫鬟既是她身边的,那么是不是……
晋起不敢擅自想下去,只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侍女,等着她的回答。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云璃,身子忍不住也跟着声音一起战栗起来,口气中更多的却是急切与自责,她将头伏的更低了一些,道:“姑娘不见了!”
什么?
不见了!
晋起眼底颜色顿时巨变。
“什么不见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你说清楚一些!”宋元驹忙地询问道,脸色亦是大变。
上一回也是这样,人忽然找不见了,结果却是遭了小人算计,险些有性命之危!
这中间才隔了多久?竟又出事了!
又不见了!
“昨夜姑娘跟着宋副将一同离去之后,便没有再回来,当时姑娘没让奴婢跟着,奴婢便一直等在帐中,中间让人出去留意了一番,说是姑娘去了冬珠公主处……奴婢便放心了下来,可谁知直到天亮也没再见姑娘回来,奴婢心中不安,便分别去了冬珠公主和应王子处打听,可两座营帐已经空了,这才得知应王子与冬珠公主已然动身回西陵……”
“奴婢又在四处询问了一番,皆未打听到姑娘的下落,也无人见过她……姑娘平日素来安分,从不会在营中四处胡乱走动,然而奴婢将她常去与不常去之处全都找了一遍,却也……”云璃说到此处,已是自责的泣不成声。
怪她过于大意了,若是她中间多让人探听几遍,随时了解姑娘的去向,是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若是姑娘出了什么差池,她真是百死莫辞!
“同我出去之后便不曾回去了……?怎么会这样?”宋元驹惊异万分,脑海中开始快速地将昨晚之事梳理了一遍。
却想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难道又是晋觅那狗东西?!
不,他不敢!
现如今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晋起在原地伫立了片刻过后,不知是什么想到了什么,拳头忽地重重一攥。
“备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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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跟我回去
“父王,您就别生气了。”
宽敞舒适的马车中,冬珠怡然自得的吃着点心,望着对面虽看似是在闭目养神,但浑身上下还是透着一股浓浓不悦的云札,没什么诚意地劝道。
云札自鼻孔里溢出一道冷哼来,道:“真是个驴脾气,死心眼儿。”
“这句话您都重复十多遍了。”冬珠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去,吃了口祛暑的凉茶,有些好奇地问道:“父王,您到底跟表哥谈了什么条件,他没答应您啊?”
云札又是一声冷哼,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冬珠白着眼“嘁”了一声,觉得无趣,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道:“真是没意思,我还是回自己的车里补觉去吧——您这么喜欢生闷气,就一个人好好地闷着吧,我就不打搅您了。”
说着便躬起了身,刚要吩咐赶车的马夫停下来,却觉车身一阵晃动。
“啊!”
冬珠半屈着的双腿一个不稳,被晃的重新跌坐了回去。
“本公主还没让你停下呢,着什么急啊!”冬珠一把撩开马车帘,冲着赶车的侍卫怒冲冲地吼道。
云札也被这阵动静晃得睁开了眼睛,却又是一记冷哼,眼中既有未散去的余怒,又有料中了结果的得色。
他还以为多有骨气呢,结果不还是追来了?
“公主恕罪!”赶车的侍卫先是冲着冬珠赔罪,继而才解释道:“并非属下有心要惊吓公主,而是前方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路?是谁这么大胆?”冬珠奇怪地皱眉,连忙将脑袋探出车厢外,朝着前方望去。
前方是由江浪带着的一队精骑兵开路。分为两列,足有百人之多,此刻全都伫在原处,冬珠牟足了劲儿往前看,但因距离过远,根本瞧不见拦路之人是何模样。
不耐烦间,却见两列队伍纷纷朝着两侧让去。硬是在道路中间让出了一条道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