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豫哥儿觉得师正伦说话的声音像只老母鸡。
徐岭看了师正伦一眼,慢悠悠地道:“梨园小筑本就是文人雅士爱去的地方,你别想歪了,那里的酒菜贵得离谱。”
秦珏点点头,问题所在并不是高帆和黎劲竹去了哪里,而是这个地方本就不是他们能去的。
他示意徐岭继续说下去。
徐岭道:“刚好,学生在梨园小筑里有个同乡,据他所说,高黎是被邀请参加诗会,这次诗会是一群过年不能返乡的江南学子发起的,大家凑银子,在梨园小筑包下了几间雅室,高黎二人虽然并非江南人氏,但是朋友托朋友,就把他们也请来了,且,在座众人只有他们二人是两榜进士出身,到了之后自是被奉为上宾,坐了上座。”
汪鱼听得直皱眉:“明年并非大比之年,这些人过年不回江南,留在京城做什么?”
秦珏冷笑:“想来就是潭柘寺里的那群人里的了。”
凤阳先生张谨主持编撰要流芳千古的不世之作《同德大成》,除了在翰林院、国子监、太医院、钦天监以及六部五寺抽调人手之外,还破例在金陵、扬州、苏州、杭州和无锡选拔五百余名学子,一起参于编书。
而此次编书的都总裁就是江南史学大家柳村。
因为翰林院地方有限,《同德大成》开始编修不久,便移到潭柘寺了。
秦家借出天心阁大批藏书,因而朝廷不但追封秦老太爷为光禄大夫,还任命秦家族长秦烨为副总裁。
这几年来,秦烨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潭柘寺。
在编书期间,凡参与编书的人除非是被朝廷另有调派,否则都不能离开京城。
因而,过年期间依然滞留京城的江南学子,十有八、九就是在潭柘寺里编书的那些人。
徐岭微笑:“不错,应该就是他们,这些人在潭柘寺时与大老爷相识,听说了大老爷的不幸,群情激愤,席间更有人写了很多歪诗辱骂您,不提也罢。”
豫哥儿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是有一群坏人跑到梨园小筑,写信骂他爹!
爹爹说过,写诗骂人的都是没本事的,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那样做,想骂谁就骂过去,骂不过就打,若是用拳头打不过,那就用脑子想办法把那人打趴下。
豫哥儿撇嘴,嘴上不说,可是在心里对那些写诗骂他爹的人鄙视一番,别让他遇到他们,否则,一定把他们全都打趴下。
徐岭继续说道:“群情激奋,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并且让伙计找来一只大公鸡,喝了血酒,算是歃血为盟吧。”
一个坐在下首,豫哥儿不认识的人笑了出来,豫哥儿见那人的一双手像蒲扇那么大,很是威风。
那人问道:“既是歃血为盟,不是应该割破手指吗,怎么还用大公鸡?“
豫哥儿终于忍不住了,他脆生生地说道:“我知道,他们怕疼。”
第七四一章 迷魂阵
♂!
秦珏淡淡地看了豫哥儿一眼,并没有斥责他,这让豫哥儿很得意,爹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徐岭哈哈一笑,对豫哥儿道:“大少爷高见。”
豫哥儿很兴奋,可还是学着五叔父的样子,冲徐岭拱手:“徐先生谬赞。”
每次有人称赞五叔父的画时,五叔父都是这样。
于是众人又对豫哥儿纷纷夸奖,豫哥儿觉得这场面有点过了,他悄悄去看父亲,见父亲似乎并不反感,这才放下心来。
待到父亲和这些人又谈了一会儿正事,这些人才纷纷告辞,豫哥儿从太师椅上溜下来,也想出去,可脚步还没有抬起,就被秦珏拎在手里。
“爹爹,我不是来淘气的,我就是想看看您忙完没有。”豫哥儿笑嘻嘻地说道。
秦珏的嘴角勾出一抹微笑,在儿子白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道:“忙完了,走吧,用完晚膳,还要出去看烟花呢。”
“看烟花?”豫哥儿睁大眼睛,忽然又失望了,爹爹只说看烟花,却没说逛灯市。
“那不接元姐儿和三月回来了吗?也不去灯市吗?”他问道。
秦珏把他抱了起来,边走边说:“等到爹爹忙完这阵子,再把他们接回来。”
豫哥儿撅了嘴,小声嘀咕了几句。
秦珏哼了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就说出来,不要嘀嘀咕咕。”
只要别提把我扔到深山老林里,豫哥儿还是不怕秦珏的,打屁股什么的,都好说。
他大声地道:“爹爹既然忙,为何还要去看烟花。”
他看过烟花,就是小厮们在园子里放给他看,家里就能看,也不用出去啊,您都能出去看烟花了,那就不能顺便逛灯会吗?
秦珏看他一眼,若无其事:“我是陪你娘看烟花,顺便带上你而已,无论多忙,我都会陪你娘去看烟花,你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不用勉强。”
豫哥儿歪歪脑袋,再歪歪脑袋,你们不想让我跟着,那就直接说嘛。
“我要去找五叔父,不和你们去看烟花。”
豫哥儿话音刚落,秦珏便把他放到地上,对跟在身后的几个小厮道:“把他送到鹿鸣园,交给五爷。”
豫哥儿被小厮们簇拥着走出很远,心里还在腹诽,你就这样把我打发了,我娘一定会心疼的。
罗锦言果然心疼了,今天是上元节,可是因为秦烨这档子事,九芝胡同里冷冷清清,她也没有大排宴席邀请长房的其他人过来用膳,各家就是自己过节。听说秦珏把豫哥儿送到鹿鸣园了,她便让夏至到厨房里,在还没上桌的菜式中,选了几个豫哥儿爱吃的,装到食盒里,送到鹿鸣园。
秦珏其实并不是很担心,他能带着妻儿去看烟花,当然也能去逛灯会。
只是外面传言凿凿,灯会上难免会有认识他的人,他不想让儿女们被人指指点点。
秦珈虽然爱玩,可是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带豫哥儿去灯会,谁不知道经常跟在秦珈身边的小孩,就是秦家的长房长孙啊。
夫妻两人难得清静地用了一顿上元宴,估摸着灯会快散了,秦珏便扶着罗锦言出了明远堂,去了他们每年都会去的那片小湖。
多年前,秦珏曾经答应过罗锦言,每年都会陪她看烟花,这么多年了,他没有食言,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带着罗锦言看烟花。
可是刚刚走到半路,罗锦言便蹙起眉头。因为小时候曾经哑过,她的听力异于常人。她听到一阵马蹄声,那马跑得很急,虽然上元节夜里没有宵禁,可这样急促的马蹄声,在京城的街道上响起,还是格外突兀。
这时车外也响起张长春的声音:“大人,有人来了,像是来找咱们的。”
“停车。”秦珏命令道。
两驾马车徐徐停下,那后面的骑士很快便追了上来,离近了才看清来人是明月。
明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竹筒,秦珏从车帘后探出手,接了过来。
马车上的物件都是牢牢固定在车上的,包括几案上的那盏羊皮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