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荣耕一愣。顿了顿,没吭气儿,低着头,面无表情的跟在程长贵身后。一起进了厅里。
外面的人还有些意犹未尽,韩村长摆摆手一边领着族老一起走,一边还说道:“都散了散了,人家程家的家事,你们在这看什么热闹啊,天色也不早了。还在这干什么,快回去吃晚饭吧!明天还有活计要干呢。”
好些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村长也真有意思,他们看热闹没错,难道,村长就没看热闹了?!
不过人家是村长,是和平村最大的官,他们纵是心里不屑,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笑着连连点头,实则都憋屈死了。
不说和平村的人回去如何的议论,程家人进了厅里,关了门。
程长贵一家默默的站在一边,程长富和程长庆一家站在一起,邱氏悄悄从灶间出来,到了厅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往程长富身后一站,实则全家人都看见了,只是,这会儿,谁都没心情搭理她。
而赵氏依旧抱着程绍博,她也进了厅里,只不过站的远远的角落里,谁也不看,好像隔绝在程家人外面,并没有掺和什么的意思。
程长贵又抹了把脸,他觉得这辈子的脸面今天为了这个儿子都要丢尽了,他不死心的继续游说:“兆儿,你就看在三叔的份上吧,饶过荣耕这一次吧,荣耕是三叔的长子,每一个孩子都是当爹娘的心头肉,纵是他在别人眼里多么坏,我也不想他去坐牢啊!”
周氏也不敢乱说话了,她连连点头道:“兆儿,你就行行好吧,荣耕这是气疯了,毕竟儿子不是自己的这种事儿是个人都接受不了啊!他不是故意的,他是魔怔了!只要你这次放了荣耕,你让三婶做什么都可以!”这会子没人了,周氏倒是敢不管不顾的说了。
程兆儿看了程长贵一眼,仅仅一会儿的功夫,程长贵看上去就苍老了五岁不止!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和疲色。
而周氏,平日里洋洋得意,得瑟招人恨的模样也不见了,耸拉着眉毛,红着眼眶,头发凌乱,隐隐的白发都有些晃眼。
程兆儿忽然想起了当年自己睁开眼,在野鹤村被欺负的半死,被程长庆领回家来,程长庆和李氏的模样。
对比于今天的程长贵和周氏,命运似乎相似的可笑,难道这就是程长贵和周氏的报应吗?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也觉得酸涩无比。
程兆儿眼睛扫了一眼程长庆和李氏,程长庆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来,他只是微闭着眼睛,坚定的站在她的身后罢了,李氏有些不忍的移开了视线,但是,什么也没说!
程兆儿复又转了头看向程荣耕,严肃道:“程荣耕,看看你的爹娘,他们在为你做什么?你所做的一切,你最后是快活了,但是,他们怎么办?我以前以为你就是蠢,如今发现你不仅蠢,还自私,不仅自私还自作聪明!”
程荣耕抬起头来,双目恶狠狠的继续盯着程兆儿,程兆儿上前一步,又狠狠的抽了他一个耳刮子。她今天还真不高兴跟他们扳扯了,这种一直长不大的东西,就要把他打醒了。
打完后,她站在程荣耕面前。冷然嘲讽道:“怎么?你不服气?你有什么不服气了!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今天究竟为什么要杀我,我是偷了你的银子,还是杀了你的亲人,还是你就是纯粹的看我不顺眼?!”
“今天。我是可以把你送到大牢去,没准你就在里面待一辈子,可是,然后呢,败坏的是程家的名声,痛苦的是你的爹娘,我就不明白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这些道理你不懂?!”
程荣耕这回倒是没有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了,听了程兆儿说的话。他哼了一声,嘴里依然不逊的答道:“你别为难我爹娘,要杀要剐反正我今儿是落在你手里了!”
他看了程长贵和周氏一眼,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痛色,也不再理会程兆儿,而是面朝程长贵和周氏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爹、娘,是我对不住你们,你们也不要为了我这不孝子说什么了,我这辈子到现在才稍微活的明白点。但是来不及了,你们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儿子要是还能从大牢里出来,一定不会这么浑的过日子了!”
一席话。说的程长贵和周氏老泪纵横,周氏直接扑在地上,嘴都张不开的哭了起来,这哭声不同于平日里那装模作样,为了达到目的的哭声,怎么听都带着一丝悲凉的意味!
程荣耕又看向程荣稼。头一次带着真诚道:“四弟,我知道我这个哥哥很不够格,你心里对我也瞧不上,我跟你说一句准话,之前为了哥哥在外面和刘采儿的事情,落了把柄在赵家人手里,被讹了一笔银子,把爹娘的家底都掏空了,这是我对不起你和荣启,但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我房里的东西或者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是爹娘,我也要交到你手上了。”
程荣稼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啥都没说,不过也没有拒绝就是了。
程荣耕说完这些,又对着王氏磕了几个头,对着程长庆和李氏还有程长富夫妇也磕了几个头,却是没再说话了。
磕完了,他走到程兆儿面前,道:“我和你去衙门,你也别找人来捆我了,赵氏就随便她吧,总归我坐牢了,休不休了她我也无所谓,眼不见为净了!”
程兆儿淡淡的盯着他看,他被程兆儿看的很有些不耐烦,忽然炸毛的对着程兆儿继续恶狠狠道:“干什么?没看过我啊,还是想再打我一个耳刮子?我告诉你,你要再敢打我脸,我可就真动手了!反正最多是个死,我也不想过了!”
程兆儿移开眼光,点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然后,找了一张椅子,做了下来,她脖子是真的疼,都这么久了,不用说,那里肯定是变成紫黑色的了,一直站在厅里,她也吃不消了,还是坐下来,用一边的手支着脖子比较舒服些。
坐下来后,她继续淡淡道:“去拿张纸来,写张契约吧!”
程荣耕有些意外,接着跳将起来,怒道:“什么契约?你想屈打成招?”
倒是其他人这会子有些若有所思,没什么动静。
程兆儿以看蠢货的眼神看着程荣耕,无语道:“什么屈打成招?你有什么冤屈吗?这么多年的书都白念了?说是契约,其实就是保证书,你按照我的要求写个保证书,你就不用坐牢了。”
忽然,阴测测道:“还是你想坐牢?!”
程荣耕愣住了,他没想到程兆儿忽然就放过他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忽然就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倒是程长贵立刻反应了过来,他连忙上前一步,激动却又不敢置信道:“兆儿,你说的是真的?你……放心,保证书……我们一定写,只要不做牢,你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说着说着,止不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一边还狠狠的对着程荣耕的脑袋拍了一下道:“孽畜,还不快拿纸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