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鑫摇头不肯去:“再等等吧,进去半天了,差不多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抢救室的灯熄了,又过了片刻,主刀医生并几个助手、护士推门出来,摘下口罩,神色疲乏地问:“胡洁莹家属?”
禾鑫立即上前:“医生她怎么样?”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一句话判了胡洁莹死刑。
禾鑫脸上血色尽失,脱力地退了几步,被禾刚扶着跌坐在椅子上。
禾薇这才知道,救禾鑫的女生,竟是胡洁莹。不禁和爹妈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算不算孽缘呀?想当初她和禾鑫因为这样那样的暧昧,被海城一高开除,如今一场车祸,又把两人牵扯到了一起,还是一人生还、一人消逝的结局。这结,怕是一辈子都难解开了。
胡家和赵家接到警方通知后,赶到医院获悉孙女(外孙女)抢救无效,哭天抢地了一场。
胡家老太太肿着眼泡,拽着禾二伯娘不松手,嘴里哀嚎着:“我的乖孙囡呀!你咋介个命苦啊!你老子娘前脚才走,你也跟着走了啊,你告诉奶奶,到底哪个黑心肝的欺负了你,奶奶替你追债……”
赵家老太太也嚎得上气不接下气,架势上完全不输胡老太:“我的心肝肉肉、宝贝外孙囡囡喂,你忍心让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要是早晓得你会跟着你那苦命的妈去,绑也要把你绑在家里,管它什么自考不自考的,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啊,到头来还不是走了……”
俩老太比谁哭得大声、哭得凄惨。
余下的家人,譬如胡洁莹那个出轨的爹胡伟强、再譬如她那贪财冷心肠的舅舅、舅母,则开始追着禾家讨各种费。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人死了,而且是为救你家儿子死的,总该给点补偿吧。
禾二伯娘倒是早有心理准备,来之前就带足了钱。想着儿子的命哪是钱能衡量的,别说几十万,几百万她砸锅卖铁也给筹。
禾母却知道胡洁莹家里的一点事,早前从水果店老板娘那里听来的。因为胡洁莹和楼琼丹曾给自家闺女制造过麻烦,所以胡家的八卦,她当时听得可嗨皮了。现在嘛,正好拿来给二妯娌分析:“二嫂,钱是要用,但得用到钢刃上啊。那孩子跟着她娘,据说早就和胡家斩断往来了。即使那赵家,打从娘俩个搬出去以后,也没见他们接济过,完全是任娘俩自生自灭。孩子娘病逝,两家亲戚意思意思送拢的钱,还不够办丧葬费的,出殡办七七,都是那孩子熬夜打工赚的……你怜惜她救了鑫鑫一命,给点补偿也应该,但不能对方要求多少就给多少,他们那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说难听点,你给得再多他们也不会满足的,还不如给那孩子找个清静点的公墓,再去庙里点几盏油灯、诵几部经,完了再以那孩子的名义,捐助希望工程,盼她转世投个好胎……”
禾二伯娘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可胡、赵两家人要么是凶神恶煞地要她儿子赔命,要么是胡搅蛮缠地嚎啕大哭,听着实在牙疼,宁可赔点钱,尽快把这事了了得了。
最后还是警方出面,把胡、赵两家人给稳住了。
其实这事吧,胡、赵两家真没道理找禾家讨命。要讨也是找卡车司机啊,是卡车司机撞的人。禾鑫充其量就是个受益者,但绝不是加害者。
禾二伯揣上禾二伯娘塞给他的钱,跟着警方去做笔录。禾薇不放心,让老吴陪着去。
其他人带着禾鑫回酒店。
胡洁莹过两天火化,他们想等发了丧再回去。
禾鑫第一次发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前一秒两人还站在一起,下一秒就见她双目紧闭地倒在血泊里,从此阴阳两隔。
他甚至,连声“谢谢”都来不及和她说。
胡洁莹。
这个名字,以前是巴不得忘记。许是和她挂钩的记忆,着实太难堪。而今,却怕是一辈子都会铭记。
第386章 嘴脸
禾鑫连着几天都没有说话的欲望,做什么事都兴趣缺缺。
禾二伯俩口子劝解的话说了不知多少,还是没能把儿子劝开朗,心疼得无以复加。
直到胡洁莹的葬礼结束,禾母拉过二妯娌,提议说:“要不让鑫鑫跟我们回家吧,这个样子去学校,我瞧着总归不放心。”有没有心思读书是其次,万一出点啥事可咋整,“左右薇薇过阵子转学去京都,具体时间还没定,但肯定不去一高了,正好在家和鑫鑫作伴,我也好给他俩补补……”
禾二伯娘听得纳闷了:“薇薇转学?转什么学?”
禾母这才想起,二妯娌一家还不知道自个儿闺女遭的罪呢,于是巴拉巴拉把闺女去明华山秋游结果被楼琼丹下迷药掳上悬崖、最后被逼得跳崖一事挑重点说了一遍,以及楼琼丹为何单找自家闺女不找别人的原因,也捡紧要的说了。
禾二伯娘闻言又惊又气:“居然还有这么多事?你们咋都不说呀!真是苦了薇薇,好在人没事,要不然真是……”
想到那楼琼丹,禾二伯娘恨不能左右开弓扇她几大巴掌好替侄女出口恶气:“那挨千刀的,枪毙都便宜她了!”
“枪什么毙啊。”禾母无奈地说:“据说发疯了,薇薇回家后查了法条,说是的确有那么一条,什么精神病人受法律保护……”
“啊呸!那也得是正宗的精神病人啊,她那没准是装的,会不会是买通了警方,故意捏造的?”禾二伯娘立马开启阴谋论。
“那倒不会。”禾母摇摇头,“我和老禾也分析过。救薇薇的是她干娘家的大侄子,和警方挺熟的,抓人、审讯的时候,他都在场,亲眼盯着呢,警方还不至于敢做这种手脚,八成是真疯了……”
禾二伯娘恍悟道:“难怪前天那赵老太哭得那么凄惨。敢情俩外孙囡都出事了。不过一个是咎由自取,一个是惨了点……”
“所以这事儿一出,我和老禾觉得让薇薇转学也好。京都那边有薇薇干姥姥在,冬子如今也在那边,有啥事喊得应。倒反在海城,我和老禾两个一没能耐、二不活络。出了事到最后一刻才知晓……”
“唉,可惜了海城一高那么好一所学校……”禾二伯娘免不了替侄女遗憾。
禾母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思量。已经能淡定地接受了。
妯娌两个絮絮叨叨唠了一通,末了唏嘘两家最近是不是走了啥霉运,怎么尽遇上这种生离死别的惨事,回头一定要去庙里好好拜拜、去去晦气霉运才行。
第二天。禾二伯领着禾鑫回了趟学校,除了收拾换洗衣裳,还有就是找禾鑫的辅导员请假。
升上大三。必修课不多了,只要赶得上期末考。学校对缺课一事向来睁只眼闭只眼。何况又是家长亲自上学校请假,虽没说具体原因,但想必是家中有事,禾鑫的辅导员很爽快地就允了假。
拿到半个月的假条,禾二伯俩口子把儿子塞上老三一家的车,不放心地叮咛了几句,才和禾父禾母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