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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346)+番外

霍轻舟哈哈一笑:“你别忘了那是福建,而不是京城,柳小宝看到的婚书一定会是真的,待到过个两三年,连太后都把这事忘记了,两家人再找个名目,一拍两散便是。”

霍柔风对于婚聘之事一知半解,可是她也知道,被退过亲的女子不好再找婆家,杭州本家有个姑奶奶,就是这样的,直到花信之年,才不得已嫁了个鳏夫做了填房。

不过,既然这是两家人合演的一出戏,那么这个女子十有八、九,也不是那位老部下的亲孙女。

“临时收的干孙女?”霍柔风问道。

霍轻舟笑道:“找个丫鬟,就说是自幼养在外面的孙女,又有谁敢说破?到时候两家退亲,给这女子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远走高飞,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霍柔风想想也是,若是她遇到这种事,府里的丫鬟说不定会抢破头。

想到这里,她又咧开嘴,不过这次是笑出声来。

“小展一定还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告诉我的,这么好玩的事,他一定会写给我,让我也乐一乐。”

她连用了三个“一定”,听得霍轻舟直皱眉,霍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展怀是傻子吗?展怀非但不傻,比起普通人还要聪明许多。

不论这定亲的事是真是假,他都不会告诉你!

守在门外的小厮们终于听到了九爷的笑声,全都松了口气。

这时,花厅里传来九爷的喊声:“泡茶的呢,快上茶,大红袍!”

只要小展没有娶个小气抠门的媳妇,那她以后就还会有大红袍喝,所以霍九爷很大方。

再说,现在她看霍轻舟很顺眼。

而同一时刻,一辆马车停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两个人下了马车,向着与巷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已经宵禁,但这里很偏僻,就连巡城的也罕有会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冷清的小路上,前面的老者佝着腰,后面的人穿了件深色的斗篷,戴着风帽,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两人走了约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在一家笔墨铺子前停下。

这是一条短街,街上有十几家门市,可也只有四五家还挂着招牌,这里太冷清,大多数铺子开没多久便关门大吉了。

看看四下无人,老者走到门前,轻轻叩响了门环。而跟在他后面的人却依然站在夜色之中,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看不清他的脸庞。

老者叩了三下门环,停了停,又叩了两下,再停,接着又叩了三下。

隔了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老者冲着身后招招手,那个站在夜色中的人影,便又和老者一起,一前一后闪身进了笔墨铺子。

一个伙计手里举着盏昏黄的灯,他站在门后,待到看清进来的人,他“啊”了一声,连忙行礼。

那裹在斗篷里的人嗯了一声,问道:“义父歇下了吗?”

伙计嘴角翕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哎呀,是公子到了。”

随着声音,一双绣着宝相花的鞋子踩着楼梯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约末二十七八岁,容貌秀丽,梳着妇人的发式,她行了个万福,未语先笑。

“公子,真是不巧,老主人前两天搬到城外去了。”

斗篷下的人没有说话,那名老者却开口了,他冷哼一声:“老主人去了城外,为何没有人通知公子?”

他说话的时候,背脊挺得笔直,哪里还有半丝平时佝侈的样子。

那女子没有回复,却是看向斗篷下的人,笑着说道:“老主人也是一时兴起,说要到城外小住两日,奴婢以为老主人去去就回,也就没有去向公子禀明。”

斗篷下的人依然没有说话,老者却已大怒,他指着女子的鼻子,怒声道:“老主人出城这么大的事,你说得如此轻松,你眼里还有没有公子?”

女子满脸无辜,屈膝半跪:“公子,奴婢忠心耿耿,不论是对老主人,还是对公子,都是……”

“行了,你起来吧”,斗篷下的人终于开口,他的口气淡淡的,就如外面夜空中那轮疏淡的明月,“我且问你,你派过去的那个阎嬷嬷,可有告诉你,思谨在府里过得并不好?”

女子一怔,随即笑道:“公子您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是哪个不安好心的向公子胡言乱语?霍家人口简单,据奴婢所知,冯老夫人和霍四娘子,早在年前就不太过问府中大小事宜,如今思谨姑娘虽然还没有正式掌管府里中馈,可却已管着对牌,在府里如鱼得水……”

“她一个尚未出嫁的姑娘,在娘家管不管中馈又有何妨?我说的是她过得不好,而并非是她是否掌管中馈!”没等这女子把话说完,斗篷下的人便冷冷地打断了她。

女子微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随即换上一脸的无奈:“公子,阎嬷嬷只是个管事嬷嬷,她能帮思谨姑娘清理后宅,可也没有本事插手爷们儿的事,您也知道,思谨姑娘毕竟只是女儿家,霍家真正能当家做主的只有霍江和霍炎父子,这父子俩是什么性子,想必公子也早有耳闻,霍江倒也罢了,可是不瞒您说,那个霍炎自从回到京城,便把思谨姑娘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奴婢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把霍炎抓来,逼着他把思谨姑娘当成亲妹子吧,何况奴婢也没有这个本事啊。”

第三九九章 洛阳城

谢思成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即使是在昏暗的烛光下,也能看到她抹着桃红口脂的樱唇。自从十二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便想让手中的笛子从她的樱唇间穿过,贯穿她那颗美丽的头颅。

谢思成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把他踹在地上,用她那双穿着绣鞋的脚不住踢他,直到他把地上的粪便吃进嘴里,她这才放过他。

是她告诉他,要吃得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

她所谓的吃苦,便是每天折磨他,她从来不会打伤他的脸和四肢,因为那样会被义父发现。

她还告诉他,如果他胆敢把这些事告诉义父,那么思谨就会被扔到山里喂野狼。

那年谢思成只有七岁,在他被这女人带回来之前,他住在洛阳城里。

洛阳城很繁华,有钱人很多,但是他们住的地方,却是穷人扎堆的南街。

谢思成记事很早,他隐约记得,最初他是和一位嬷嬷住在这里的,嬷嬷很老了,但是很疼他,嬷嬷在花柳巷口摆摊子卖小糖饼,每天嬷嬷都会带着他一起出摊,掰半块糖饼给他,他一边吃着,一边奶声奶气帮着嬷嬷吆喝,花柳巷子的姑娘们看他长得漂亮,常常会多买几个小糖饼。

他问嬷嬷:“别人都有爹娘,我的爹娘呢?”

嬷嬷摇头,说她也不知道,她是在家门口捡到他的,但是她猜他的爹娘一定是有钱人,因为捡到他的时候,他的襁褓是缎子面的,还绣着花,当了足足五钱银子。

后来,嬷嬷去世了,花柳巷的姑娘们看他可怜,求了妈妈收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