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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355)+番外

因此,霍轻舟才会想到,霍老爷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保护霍九。

霍轻舟理顺了思路,又重新回到罗嬷嬷这件事上。

当年母亲住在庄子里,每当父亲来庄子时,母亲便对父亲带搭不理,很是冷淡。

只有看到他时,母亲才会笑逐颜开。

虽然他还小,但是他能感觉到母亲的全部心思都在他身上,他是母亲的寄托,是母亲的希望。

虽然他无法想像,母亲下令把一个老嬷嬷活活打死时是什么样的,但是他却在心底相信,母亲为了他,会这样做的。

霍九是霍老爷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她的身世无人知晓,霍老爷千方百计也要保守霍九身世的秘密。

而他却不同,他是……

霍轻舟直接从架子床上滚了下来!

他又没有亲眼目睹母亲生他的情景,他怎么就能肯定,自己也是亲生的呢?

小的时候,他不是也不只一次怀疑自己不是父亲的亲儿子吗?

现在长大了,他怎么倒就不怀疑了?

那是因为他懂事以后,理所应当地认为,嫡长子一定会是亲生的,而且所有人都说他读书好是遗传了父亲。

所以渐渐的,他早就把小时候的怀疑抛到了九霄云外,偶尔想起时,还会觉得小时候的想法很幼稚。

但是每当和父亲争吵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除了都有一副高瘦的身材,他和父亲哪里都不像。

想到这里,霍轻舟睡意全无,他连鞋子也没穿就跑了出去。

已过中秋,夜里已经有了些许寒意,霍轻舟浑然不觉,直到花石子小径把他的脚硌得生疼,他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霍轻舟一路飞奔,跑到了父亲霍江的院子。

院子里还有灯光,父亲一向晚睡,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看书。

看门的见来的是大公子,正要去禀报,霍轻舟伸手一推,就把守门的推了个跟头,没等那人爬起来,霍大公子已经闯了进去。

一个小厮正在书房外面打盹儿,压根儿不知道有人来了。

霍轻舟没穿鞋子,走在地上无声无息,他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灯如豆,霍江坐在灯下,正在看书,忽然他感觉一个黑影挡住了光线,他抬起头来,便看到穿着白绸中衣披头散发的霍轻舟,像个鬼似的站在他面前。

霍江吓了一跳,待到看清这是霍轻舟时,他重又低头看书,一句话也没有说。

霍江的这种态度,霍轻舟从小看到大,如果霍江刚才质问他为何忽然跑过来,那才叫奇怪。

他开口问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吧?”

这句话说出来,霍轻舟就后悔了。

同样,从小到大,每当他和霍江争吵时,他都会问出这句话来。

当然,那时他只是赌气才会这样说的,和这次不一样。

可能就是说得太多,他才会冲口而出。

果然,霍江连头都没有抬,淡淡地说道:“夜深了,你明天还要上衙,回去歇息吧。”

霍轻舟急了,劈手去夺霍江手里的书,霍江想要避开,可他一介书生,哪里是自幼练武的霍轻舟的对手,手中的书被霍轻舟一把抢了过去。

无奈,霍江只好抬起头来,平心静气地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霍轻舟随手一抛,那本书便稳稳当当落到对面的书架上。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书案旁,高声对外面的小厮喊道:“去拿点宵夜,再上一壶茶来。”

他要与父亲彻夜长谈。

霍江叹了口气:“你不睡,我要去睡了。”

说着他起身便走,可是刚刚迈出两步,就被霍轻舟扯住了衣裳。

霍轻舟道:“今天不说清楚,谁也不许睡,你信不信,我把东西两府的人全都叫起来。”

第四零九章 红影翩跹入画来

昏黄的灯光下,霍江神色黯淡。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任由霍轻舟一双精亮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这里是霍江的内书房,除了身边服侍的人,槐树胡同上上下下也只有霍轻舟来过。

但是也只有这一次,霍轻舟才仔细打量这间屋子。

比起外院的外书房,这间书房要简陋许多。放眼望去,全都是书,就连珍宝阁上也摆满了书。

忽然,霍轻舟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住了。

画上是一片白山黑土,一抹鲜红的身影伫立其中,只是一个背影,看不到面庞。

在霍轻舟看来,这幅画也只算是平平之作,除了寥寥数笔勾勒出的那抹红影,别无长处。

画上没有落款,但是挂在这里,显然是霍江亲手所画。画是新墨,显然就是最近一两年画的,

霍轻舟有些奇怪,他很熟悉父亲的画风,霍大学士秉承南唐徐熙,笔下花木禽鸟形骨轻秀,淡施色彩,潇洒野逸。

这幅画却是典型的北方山水,然而落笔少了雄强老硬,若不是有那抹红影,这幅画在霍轻舟眼中不足一提。

见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到墙上,霍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良久,他才说道:“你是不是要把这幅画说得一文不值?”

霍轻舟挑了挑眉毛,霍大学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道:“这种泼墨山水,本来也非您擅长的,能画成这样已经超过很多人了,尤其是那道人影,您是怎么想到的,豪迈苍凉之中一抹鲜红,恰到好处,增色不少。”

霍江哼了一声,这个儿子,他养了十几年,霍轻舟眼高于顶,还好这次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霍江问道。

“关外。”霍轻舟冲口而出,只是这两个字一出口,他的心里便咯登一声。

但凡是画山水的人,绝不会凭空想像,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从来也没有去过关外。

“你到过关外?”霍轻舟问道。

霍江又沉默了,他的目光停在那幅画上,却又似飘向很远。

“我不擅画山水,之所以要画下来,是担心年纪大了,有朝一日,我会忘记一些事,便想画下来,免得以后淡忘了。”

霍轻舟来了精神,他像刚才一样,死死盯着霍江,问道:“这和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有关系吗?”

霍江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在霍家过得不好吗?”

霍轻舟微怔,他没有想到霍江会反问他。

过得不好吗?从小到大,他想读书,便能跟随最出名的先生,进最好的书院;他想练武,霍家虽是书香门第,可也给他寻来武艺高超的师傅;他今天想学古琴,明天想学牙雕,后来又要制壶,每一次都会得到满足,为他去请师傅,哪怕他学什么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可若是说他过得好,他却觉得整个霍家,除了母亲身边,全都是一片冰冷。父亲很少管他,甚至不看他,不理他,他学了武功,便悄悄在外面接暗花,拿赏金,直到后来惹出大祸事,不得不离开京城,父亲都没有质问过他,他不信父亲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