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金镯子。
镯子里尚有小半毒(防)药,不用让李廷去验,赫刚也能凭肉眼看出来,这就是在宫里搜到的那一种。
赫刚又取来另一只镯子,两只镯子无论是质地还是型状,都是一模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宫里找到的那只已经把药末用完了,而庆王府里发现的,则还有小半。
原本千头万绪,现在渐渐理清了思绪。
庆王与太子之间矛盾越来越大,于是他派人悄悄将一只金镯送进了彭城伯府,彭城伯府再次镯子交给皇后,皇后用此毒杀了皇帝。太子大义灭亲,非但没有因为皇后而被废去,反而有登基之象,庆王无奈,只好派人去将自己的爱将灭口,却阴差阳错,让锦衣卫抓住了阿右,从而揭穿此事。
太子闻讯后哈哈大笑,对身边人道:“孤可登基否?”
“殿下当立刻登基,为先帝发丧。”
下面的人用的是先帝,这让太子很是欣慰。
寿王与福王也有此意,眼下风雨飘摇,皇帝的死讯尚未召告天下,便出了皇后与庆王的事,如果再继续下去,还不知道又会祸殃于谁。
两天后,皇帝的死讯终于传了出来,而此时据他死去,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
全国举孝。
太子临危受命,在满朝文武的哀哭声中,登基为帝,改年号明和。
皇帝的灵柩送往煤山,在此停放一个月后,将入皇陵下葬。
明和帝悲伤不已,几次哭晕在灵前。
而歌舞升平的京城,满目缟素,死气沉沉。
不久,圣旨下,庆王忤逆弑君,贬为庶民,囚禁于煤山,其府查抄。庆王妃失足落水而死,念其未参与此事,撤去封号,死后以庶民下葬,罪不及父兄。
太后赵氏封太皇太后,皇后王氏封太后。
彭城伯府因参与庆王弑君一案,撤去封号,诛九族。
一个月后,先帝下葬,后宫之中临幸过的女子,凡无子嗣者全部殉葬,陪伴先帝而去。
又一月,太后病重,几日后便撒手人寰,依她遗言,未与先帝合葬,而是葬在与帝陵遥遥相对的嘉陵。
众所周知,嘉陵埋葬的是太祖皇帝高皇后谢氏和其女九容公主,王太后的陵园便也建在此处,只是王太后死得太急,只能暂时停放于嘉陵的一座偏殿之内,待到后陵建好后方可入土为安。
之后,朝中开始了历时半年而无休止的庆王党运动。
所谓庆王党,就是参与庆王谋逆的党羽。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尤其是在江南,早年庆王曾经去过几次江南,江南的地方官员都以见过庆王爷为荣,而现在这些则成了罪状。
霍轻舟还在江南,随着庆王案发,先前围在霍江和他身边的人少了许多,但是也并没有太多影响。
少了的无非是那些整日想要与他们攀交的官员,留下的当然是读书人。
虽然看似是因为庆王妃已死,圣上才网开一面,祸不及霍家,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真正令霍家父子明哲保身的,并非是死得及时的庆王妃,而是霍江和霍轻舟在清流中的名望和地位。
果然,没过多久,便传出皇帝有意让霍江和霍轻舟回京起复的消息。
霍江谢辞,霍轻舟则以父亲身体不佳为由,请旨暂留江南。
第六二零章 天地变
明和元年十月初二,早寒,天津卫、昌平卫、保定前卫、保定后卫,四卫所同时举兵。
济宁侯临危受命,西山大营五千兵马守卫京师。
十一月二十,济宁侯重伤,天津卫指挥使祁远山率军攻入京师,死伤各半,祁远山于煤山寿康殿救出庆王。
十一月二十一,昌平卫指挥使延平伯江寿,保定前卫莫衍、保定后卫指挥使尚保国共计一万兵马于京城外汇师。
同日,山海关总兵钟杰率军两万南下而来,延平伯江涛战死,祁远山与庆王且战且退,与莫衍、尚保国汇合,向天津卫逃去。
祁远山长子祁蒙早就备好大船,庆王带领残兵向南而去。
与此同时,因商会苛扣,无锡米市发生米商暴动,无锡卫派人镇压,抓二百余人。
十日后,河南发生观音像流泪奇事,一时引来议论纷纷,后有异士占卜,言道是出了弑父弑母大逆不道之事,观音菩萨因此显灵。
这个时候,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都说这件事是因为明和皇帝而起,明和皇帝弑杀了先帝,又将罪名安在太后身上,登基后杀太后灭口,以悖人伦,菩萨落泪,上天震怒。
十一月,刚过北直隶忽降大雪,大雪下了几日几夜,压倒无数房屋,冻死、砸死百姓几千人。
早年庆王借无锡赵家之名,在无锡米市抽成,终饱私囊,但是同时也在江南笼络了不少世家宗族。
庆王党一案,多名江南籍官员受到牵连,而江南乃文人墨客荟萃之地,书院林立,其中又以江南四大书院为首,朝中清流大多都能与江南四大书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此,北直隶大雪刚停,江南四大书院及其他书院五百学子齐聚金陵城,共谏万言书,史称金陵君子会。
因为雪灾无家可归的灾民发生暴动,当地驻军派兵镇压,河南农民张宝辰掀竿而起,灾民纷纷加入张宝辰的军队。
紫禁城里,刚刚登基三个月的明和帝焦头烂额,他尚未来得及了解各卫所的情况,距离京城很近的四个卫所便反了,而且出乎他的意料,祁远山等人居然是为了庆王而来。
据他所知,当年太皇太后执政十载,也未能插手军中事务,而庆王一介闲王,又是何时将祁远山、延平伯江寿这些人收为己用的。
想到这里,明和帝便是一头冷汗。若是祁远山和江寿提前两个月举兵,那么他岂非就不能顺利登基了?
可是转念又一想,那次在街上和西山大营打架的,不就是祁远山长子祁蒙吗?
天气已冷,可是明和帝的额头上却渗出豆大的汗珠。
那一次祁蒙为何会在京城,他与西山大营的冲突真的就是偶尔的吗?
“来人,宣寿王爷进宫,不,还是请赫指挥使进宫吧。”
这些事情上,当然是要找赫刚了,寿王除了能让他得到宗室的支持,让他这个皇帝坐得明正言顺,就别无他用了。
派出去的人去了一个时辰,才讪讪而归:“奴婢们先是去的锦衣卫衙门,可是那里的人说赫指挥使去了诏狱,奴婢让他们去找人,可是那些人理都不理奴婢,奴婢无奈,只好自己去了诏狱,可是诏狱的那些家伙,非但不让奴婢进门,而且连通传一声也不行,奴婢都说了,是万岁爷差遣奴婢去的……”
内侍每说一句,明和帝的脸色便阴沉一分,他已经登基三月有余,赫刚却依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咬咬牙,忽然想起当年太皇太后的做法,那十年之间,锦衣卫十年中倒有八年在外面剿匪。
既然是不为朕所用的人,那么就别怪朕无情无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