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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551)+番外

关于展愉的事,明和帝是想过的,但是人已经死了,他便没有继续深想。

“皇帝,你可知道当年展家为何会千里迢迢送儿子过来尚主吗?”太皇太后问道。

“尚主,那是展家的荣幸,是圣宠,是福泽。”明和帝说道。

可是这句话刚刚出口,明和帝便张口结舌。

他怔了怔,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皇祖母,展家是要反了吗?”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皇帝现在才想起来,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明和帝大吃一惊,他看着太皇太后,忽然感觉面前的老妇非常陌生,陌生得像是从未见过。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半年以来太皇太后这样低调,坐在慈宁宫里养花喂鸟,他还以为庆王倒了,太皇太后大势已去,再无争权夺利之心,平心静气在宫中颐养天年。

原来不是,太皇太后之所以由着他在朝上发号施令,是想让他摔个跟头,然后顺理成章地将朝政拿过去。

就像当年对待先帝一样,只要一个差错,一个不可原谅的差错,太皇太后便能反败为胜。

“皇祖母,孙儿已经下了圣旨,让赵旭劝说展忱退回福建,至于河南,孙儿不让展怀出兵便是,还有济宁侯,还是北直隶的各大卫所均可出兵。”

太皇太后摇摇头:“皇帝,晚了,展愉一死,展家便没有了顾忌,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与展家抗衡?”

明和帝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太皇太后面前,颤声说道:“皇祖母,孙儿该怎么办,请皇祖母看在父皇的份上,给孙儿指一条明路,皇祖母……”

第六三二章 嫁衣莫说为他人

太皇太后神色冰冷,她居高临下,俯视着趴在脚边涕泪交加的明和帝。

“皇帝,你可知道先帝曾对展家做过什么吗?”

“孙儿不知。”

“先帝派了锦衣卫去行刺闽国公展毅!”

“啊?”明和帝惊讶地抬起一双泪眼,他的那位一心成佛的父皇竟然还会暗杀?而且暗杀的人还是闽国公?

把闽国公杀了,谁来打仗?展忱和展怀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这下子你知道利害了吗?展忱擅长的是水战,所以他不会轻易过江,但是展怀不同,他是虎,随时准备下山的虎。”

明和帝怔怔发呆,良久,才颤声说道:“皇祖母,孙儿该怎么办?”

他差一点就让展怀那头恶虎下山了。

太皇太后闭目养神,屋中寂静,落针可闻。

明和帝屏住呼吸,他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知道此时此刻他要面临的是什么。

太皇太后要收回给他的权利了。

他还记得当年,他在皇子所里无依无靠,没有太皇太后的命令,他不能见父皇母后,也不能见除了师傅以外的其他人,满朝上下几乎已经忘记还有他这位太子。

直到父皇终于亲政,他以为从此以后他就能成为真正的太子,可是没过多久,便出了王三太太的事,母后不得不将他交给太皇太后,这一次他被送去行宫,再一次失去自由。

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这一切的因由并非是他的母后不够强势,而是父皇的权力全都掌控在太皇太后手中。

现在父皇死了,母后也死了,他以为他终于斗败了庆王,可以正大光明坐上龙椅,可是还不到半年,太皇太后故伎重施,像当年对付父皇那样,来收回给他的权利了。

他不想输,他只有十八岁,他不能像父皇那样,至死都不能坐一个真真正正的皇帝。

他止住了哭声,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

“皇祖母,当年是谁力排众议,让年方十六岁的展怀领兵出征的,展怀擅自出兵宣抚,又是谁代替父皇接受他献俘的,若说展怀是一头等待下山的恶虎,那么皇祖母和庆匪便是养虎为患的人!皇祖母,现在您把责任全都推到孙儿身上,不觉得贻笑大方了吗?”

说完,明和帝便站起身来,他的眼睛依然红肿,可是脸上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软弱,他一边向门外后退,一边对太皇太后冷笑:“皇祖母,这个恶果您一定要吞下细品。”

“皇帝,你要做甚?”太皇太后厉声说道。

明和帝仰天大笑,再也不看太皇太后一眼,转身走出了慈宁宫。

跟在他身边的常小贵机灵地问道:“陛下,奴婢这就去宣寿王爷进宫吧。”

明和帝瞟他一眼,笑道:“小东西,你倒是聪明。”

“还不是陛下您教的,俗话说近朱者赤嘛,奴婢跟在陛下身边一天比一天聪明。”

明和帝笑骂了一句,常小贵已经飞奔着传旨去了。

当年父皇气死了老寿王,这才让寿王府与他离心,在危急时刻,以寿王府为首的宗室们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太皇太后这一边。

但是现在不同了,寿王一定会支持他的。

可是只有宗室,也只能暂时不让太皇太后执政而已,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明和帝抬起头来,他的头顶是金砖碧瓦围起来的那一方蓝天,他再转身,望向远处乾清宫的方向。

那是他应该住的地方,可是他没有,他依然住在当太子时的承乾宫。

如果还能找到那种药,在不知不觉中让太皇太后死去,那该有多好。

若非当时恰好京城里出了一桩谋害亲夫的案子,恐怕没有人会想到父皇竟然是被毒死的。

可惜即使找到那种药也没有用了,一种方法不能连续使用两次。

出乎明和帝的意料,寿王居然没有立刻过来。上次在嘉陵,寿王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肋骨,这种伤只能静养,从出事到现在,寿王已经一直在炕上躺着。

直到一个时辰以后,寿王府的人才抬了寿王进宫,也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寿王似是苍老了十岁。

明和帝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间便又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

……

随云岭的针线坊里,吴彬彬绣完最后一针,满意地打量着面前的喜服,这是她亲手给妹妹绣的嫁衣。

也许这件嫁衣终究不会穿到妹妹身上,即使四婶嘴上不说,也不会让吴欣欣穿着这件衣服出嫁吧。

她是不洁的,也是不祥的。

可是她还是想亲手给妹妹绣一件嫁衣,她就是想,也许在她的心里,这件嫁衣不止是绣给堂妹吴欣欣的,还有她的亲妹妹吴姗姗。

姗姗的女红比她要好,那时她们曾经说过,不管娘亲答不答应,等到她们出嫁的时候,要彼此各绣一件嫁衣。姐姐要穿妹妹绣的,妹妹也要穿姐姐绣的。

西北没有京城那么多规矩,只要她们坚持,娘亲一定会答应。

可是妹妹没能等到出嫁的那一天,妹妹的生命终止在十四岁。

泪水模糊了双眼,吴彬彬担心弄湿了嫁衣,忙用帕子擦擦眼角。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她不能哭,她的这条命早已不是她一个人的,还有姗姗的,她和姗姗两个人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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