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听到父子俩的对话,唐元贞笑着说道:“好了,阿仪、阿齐,跟阿娘走吧。”
王令仪和王令齐乖乖的跟着母亲出去。
唐元贞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些人,她冷笑一声,对王怀瑾道:“郎君,王管事他们似是被迷药迷倒了,我听说对付这种迷药,浇些凉水就可以。如果凉水不行,那就用热水试试。大锅里还有滚开的沸水呢——”
她的话很轻柔,听在王管事等人耳中却似炸雷。啥?这、这女人竟这么心狠手辣,居然想用沸水“叫醒”他们?
贼娘的,难怪都说“最毒妇人心”哩!
他们只顾着暗地里咒骂,却忘了去想:好好的,主母为何要用沸水浇他们?正常情况下,不是命人好生医治,或是把他们抬到一旁吗?
唐元贞偏偏这么说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人家已经看穿了他们“昏迷”的真相。
“娘子提醒的是,我这就让人试一试。”
王怀瑾右手成拳抵在唇畔,轻咳一声,忍着笑意应道。
唐元贞不再看那群自作聪明的蠢货,带着两个儿子上了马车。
马车里,唐宓扒着车窗,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外面。
“兄弟们,快上啊。肥羊就在庙里,啧啧,好几马车,里面可都是值钱的宝贝啊。”
“贼娘的,这破庙倒是没门,偏偏堵了个破佛像,还特娘的把门全堵死了。”
“少特娘的废话,门进不去,你们特娘的不会翻墙啊!”
“赶紧的,别让肥羊跑了!”
“头儿只管放心,他们跑不了——”
雨幕中,喧闹声此起彼伏,耀眼的火把晃动着,静谧的山野小庙顿时热闹无比。
唐元贞让两个儿子先上了马车,自己提着大刀最后进来。
进来后,她将门板放下。
“阿娘,外头是强人吗?”唐宓侧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依稀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出了些许端倪。
“反正不是好人。”唐元贞守在门口,仔细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强人?
太平盛世,京畿之地,哪里来的强人?
就算是强人,人家也不是傻子,自家车队里又是身着甲胄的部曲、又是年轻力壮的小厮,但凡脑子正常些的,都不敢打自家的主意。
“哦~~”咦,阿娘的回答很有问题哟,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莫非外头那些人的身份有古怪?!
唐宓不再询问,继续扒着窗户往外看。
大殿里,王怀瑾仿佛没有听到外头的股噪声,也完全不担心那些人会翻墙而入,反而指挥着十来个丫鬟提着冰凉的井水挨个给昏迷的人浇头。
许是刚才唐元贞的话太过凶残,王管事他们不敢再装下去,一瓢冷水浇到头上,立刻咳嗽几声,故作迷糊的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候不“清醒”可不行,万一王怀瑾将唐元贞的疯话听了进去,觉得凉水没用,改用沸水浇,他们不死也要烫去一层皮啊。
“郎君,外、外头这是怎么了?”
部曲领队坐起来,捂着头,好似头晕的模样,忽的听到外头的声音,吃惊的问道。
“没什么,约莫是白天的时候咱们在驿站太过张扬,引来了宵小之辈。”
王怀瑾表情淡然,如果忽略掉他手里的大锤子,他依然是平时那个文雅的王玉郎。
“王管事,你们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昏倒?”王怀瑾满脸关切,语气却透着一股戏谑。
那神情仿佛在说,从进庙门开始,咱们就喝一个大锅里熬出来的姜糖水,吃一个厨娘做出来的饭食。
我们一家都没事,怎么你们就哐哐的往地上躺呢?
王管事被王怀瑾看得很不自在,他揉着头,直接装傻:“是啊,好好的,我们怎么就晕了?”
他问的是部曲领队。
部曲领队满心的卧槽,靠,我怎么知道?这明明是你的主意,好吧?
说什么不想自家兄弟互砍,直接装昏迷最省事。
部曲领队也不愿担上“弑主”的罪名,又不敢违抗王鼐的命令,一听王管事这么说,觉得这样“两不相帮”最好,这才——
娘的,现在这厮竟将问题甩给了自己,这让他一个莽汉如何回答?
吭哧半天,部曲领队忽的说道:“郎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外头的强人就要进来了,咱们还是赶紧御敌吧?”
王怀瑾挑了挑眉毛,道:“王领队说的是,我们就全靠诸君保护了!”
王领队吞了口吐沫,讪讪笑道:“郎君说得这是什么话,护卫您和娘子及诸位小主人,本就是某等的职责。”
他见实在躲不过去,干脆爬起来,摸起放在一边的横刀,招呼众人:“兄弟们,强人来了,咱们身为王家部曲,没说的,迎敌!”
“是~~”
声音参差不齐,其中还夹杂着些许低低的疑惑声。
不过,王领队发话了,他们都不敢耽搁,纷纷起身,找兵器的找兵器,穿铠甲的穿铠甲。
王怀瑾就提着大锤在一旁看着。
唐元贞留下来的十来个丫鬟则立在他的身后,人人手里也都握着兵器。
只是王管事等人忙着遮掩,根本没有留意。
“贼娘的,总算进来了!”
“兄弟们,冲啊,肥羊就在里面!”
“冲啊,冲啊~~”
外头的人终于从墙上翻了进来,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提着横刀,一边鼓噪一边往里冲。
唐元贞和孩子们坐在马车里,谁都没有出声。连最小的阿宝,都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无声的跟二哥玩儿手指。
外头的人没想到院中马车里还藏着人,他们呼啸着穿过院子,直冲大殿而去。
可刚杀进大殿,众人就有些傻眼——
满屋子身着甲胄、手提横刀的部曲,还有十多个精壮的小厮,此刻全都严阵以待。
而目标任务王怀瑾,却藏在了层层人群之后。
扮作山贼的精壮汉子傻眼了,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充满疑惑: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大殿里的王管事等人也满嘴苦涩,没办法,谁让王怀瑾这般镇定?
听到强人来袭,不说着急忙慌的往外逃,居然还有闲工夫指挥丫鬟给昏迷的人泼冷水。
现场的气氛很诡异——
刚刚还嗷嗷叫着的强人们似是中了定身咒,而大殿里御敌的部曲们也仿佛化身泥塑雕像。
原本该立刻开打的两拨人,居然就这么站在了那里。
你瞪我,我看你,满屋子的眼神乱飞,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王怀瑾在后面忍笑忍得肚子疼。
最后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他轻咳一声,“王领队,强人来了,还不赶紧将他们全部拿下!”
“拿、拿下?”王领队愣愣的重复着,仿佛没听懂一般。
“山贼”们却是醒过神来,领头的精壮汉子一咬牙,娘的,管对面那些人是不是同袍,先完成将军的命令再说。
再一个,临行前将军有令:不惜一切代价干掉王怀瑾父子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