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什么时候你们开始争执变多了?”纪渊从南琴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南琴被他问得如此直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皮,叹了一口气:“也说不上来,感觉可能就是结婚以后吧,生活条件变好了,所以心气儿不一样了。
以前她家里头条件不太好,所以也没有特别挑剔,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后来结了婚,她老公不是比她大不少,先前估计也有些积累,经济条件还挺不错的么,丹扬过上好日子以后,估计也是标准上去了,就有点……狂吧,看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反正比原来能苛刻一点。
再有就是她不是老公出钱给开了个店么,甭管赚钱不赚钱,也是老板,手底下雇了那么两三个小姑娘帮忙卖货,当了老板之后,谁都捧着她,顺着她,估计也是习惯了,跟朋友在一起也比原来强势了不少。”
南琴说到这里,沉默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有什么顾虑。”夏青见状,便开口对她说。
“不是顾虑,我就是心里头憋得慌,觉得委屈,但是丹扬又已经出了事,所以我现在也是觉得心里头乱七八糟的,又觉得自己心里头堵得慌,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那个生气,又觉得丹扬出了事已经那么可怜了,我要是还带着气儿,那也未免有点不是人……所以搞得我自己现在也别别扭扭的!”南琴绞着手,一副很纠结很痛苦的样子,感觉好像确实承受了精神上的折磨。
“一码归一码,并不是说逝者就是没有任何瑕疵的,生前做错了的事,也不会因为人不在了,就从本质上变成正确的,还是要看当事人能不能释怀,如果当事人觉得逝者已矣,过去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那当然是没有问题,但是假如当事人心里面的坎儿过不去,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没有什么不对。”夏青说。
这番话看样子是说到南琴的心坎儿里去了,她顿时又一次红了眼眶,身子动了动,要不是中间隔得远,感觉她都想要冲过来拉住夏青的手狠狠摇一摇了。
“你这话说得,我心里头一下子就觉得没那么堵得慌了,夏警官,你可真是太通情达理了!其实不是我这个人非要跟一个那么多年的老朋友置气,也不是人家都不在了,我还这么斤斤计较小心眼儿,主要是我们俩这一次吵架的那个经过,我心里头实在是不痛快!
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如果这一次丹扬是针对我说什么做什么,我真的是无所谓的,但是她不是针对我,她是针对我的两个女儿,你说孩子做错了什么?孩子连聚会都没来参加,被她说成那样,我肯定忍不住火啊!
当时吵了几句,我本来也是为了维护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感情,所以没有计较太多,当时想的是,等到过后了,两个人都不在气头上,到时候好好的沟通一下,她欠我一个道歉,到时候怎么也得说一说,毕竟孩子没招谁没惹谁,大人心里头有点什么不痛快,不应该把气撒在孩子的头上。”
“你说的对,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没有必要。”夏青很理解地点点头。
“是啊!所以如果她说我什么,那我其实要是气头过去了,都会觉得算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没必要那么计较,但是我真的忍不了别人拿我的孩子说事儿!”南琴得到了理解,更加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她千不该万不该,就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我讲孩子的时候,说什么我两个女儿上一次去她家里的时候多么没出息,像两只野猴子一样!
你说谁家的孩子不是妈妈的心头肉啊,我两个孩子性格是比较活泼,那也没有她说的那么过分,以前带孩子去她家里玩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既然那么看不惯,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呢?我们俩明明是什么都可以直截了当说出来的那种交情,非要在同学聚会的时候说我的孩子么?”
范悦怡坐在旁边,抿着嘴唇,脸扭到了另外一侧去,感觉如果不是在极力克制,恐怕现在已经笑得一抖一抖的了。
夏青一边安抚南琴的情绪,一边期待着晚些时候留下范悦怡谈一谈的事情,她觉得这一次柳丹扬他们的同学聚会,搞不好背后还真有不少故事。
“算了,丹扬人都不在了,我抱怨太多好像显得我这个人小心眼儿一样!”南琴控诉了一番之后,估计是心里面也痛快了,情绪也稳定了很多,说起话来便又恢复了克制的状态,“我估计她也不是存心的,毕竟自己想要小孩儿心里面也焦虑,别人说什么她还不好意思太过分,跟我太熟了,反而没顾忌吧!”
说完她摆了摆手,一脸疲惫的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人都已经不在了,我说出来替自己孩子抱个不平,心里不那么委屈就够了。”
“昨天晚上你和柳丹扬有没有联系过,或者在其他时间遇到过?”纪渊问,对于南琴方才的那一番哭诉,他始终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
他和夏青在案件的调查工作中似乎一直都在下意识的一个唱红脸一个白脸,而他因为情绪内敛,板起脸来颇有一些威严,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那个唱白脸的人,并且在他这种不动声色的衬托下,夏青的亲和力也更加突出了。
南琴很显然也意识到这位男警察并不像旁边那位女警那样可以推心置腹,所以在回答纪渊的询问时便下意识的收敛起了所有主观情绪,小心翼翼的对他说:“没有了,那天我跟她吵完出去透了透气,我回来她不在,因为我觉得那件事是我受了委屈,所以我也没那么没皮没脸,还主动跑去找她。
当然了,她也没找过我,我被她搅和的,心情不好,就跟同学一起喝酒聊天,心里确实有一种想要找她说说的冲动,但是怕真的伤感情,就忍了。
那天晚上我一直跟我们班的吴甜在屋子里没出去,丹扬反正横竖是没有来找过我,至于她有没有出过房间,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说完之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朝旁边的范悦怡一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范悦怡应该是挨着丹扬的房间睡的,你们倒是可以问问她。”
说着,她用那双鼓鼓的眼睛朝范悦怡看过去,有一种看不惯范悦怡置身事外的做派,故意想要把她给拉下水的架势。
范悦怡却并不是什么吃素的选手,南琴踢过来的皮球,她既没有立刻就接,也没有立刻就躲,而是不紧不慢的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对南琴说:“你不是赶时间回去上班么?那你抓紧时间跟人家聊,我又不着急,有什么我慢慢回忆,慢慢跟人家沟通,你说你的,说完赶紧走吧。”
说完这话,她还好像故意挑衅似的,冲南琴笑了笑。
南琴果然因为她的这一番话而感到了不满:“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方才人家问要一起聊还是单独聊,你又说无所谓,现在我这边该说的都说了,你又在那里说要等我走了之后再跟警察聊,那你这不是浪费人家的时间么!合着我说什么你听着,你说什么还得会逼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