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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39)

要姬纥看,崔韫现在就是虚伪。

换成以前的他,恶劣也好,诡计多端也罢,喜怒皆言于表。

倚翠和成妈妈面面相觑,却到底不敢多言。

崔韫抚平袖摆的褶皱。好似即便天崩地塌,也能从容不迫。

“七皇子数落的是。崔某自当谨言慎行。”

说着,他镇定自若的从怀里取出精致小巧的玉瓶,倒出一颗乳白色药丸。

“给她服下。”

成妈妈连忙接过,却没敢喂给沈婳:“这……”

实在是沈婳的身子太差了,恐药相冲,就连入嘴的吃食都要问过医侍。

成妈妈不敢乱喂。

极少有人违背崔韫吩咐。

当年,一道圣旨下来,崔韫任命大理寺卿,大理寺多数人不服。

其一:崔韫尚未弱冠,并无功绩。即便文采斐然,可提及崔韫,世人谈的无非是其父兄英勇善战。

其二,二把手姜兆,在大理寺少卿一位上已有十载,他是已致仕的前大理寺卿一手提拔的。也该往上升一升了。而空降的崔韫,焉能服众?

姜兆更是放言:“黄毛小儿,如何堪用?”

当时,反对的奏疏,堆满了龙案。就连姬纥也为崔韫捏把汗。

崔韫一上任,也的确收到了大理寺的排挤。而他不骄不躁,却一声不吭的将大理寺积压八年的那桩无厘头案给破了。

轰动朝野,这怎会是侥幸?

而如今,以姜兆带头,大理寺那些人更是被他驯的服服帖帖。

成妈妈一脸为难,崔韫也不曾怪罪。

“这是养神丹。安心服用。”

姬纥:是他知道的养神丹吗???

为什么价值千金的药,他一颗难买,而崔韫多如牛毛?

你身上到底还藏了多少宝贝?

早拿出来,不就没眼下这糟心事了吗!!!

姬纥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

“你倒是多给几颗啊!!”

————

沈婳的身子浮在半空。她愣愣的看着榻上的肉身,想触却摸了个空。

还不等她惶恐,就有一股浓稠的黑暗带着极强的吸力,将她彻底淹没。

她被甩了出去。

视线一转,眼前的景象倏然变换。

挂着阳陵侯府四字的门匾,在光线下熠熠生辉。一路而来,街上的女娘都穿着好几年前的款式。

侯府宅院内,雕甍绣槛,池馆⽔廊,⽯桥三港端显气派,可沈婳丝毫没有闲心去观赏这华贵的摆设。有一股牵力带动她超一处而去。

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卷帙浩繁,书盈四壁。

沈婳轻飘飘穿过书架。

幔帐被里头的人撩开,手指骨节分明,格外好看。

他压抑不住的咳嗽。

这嗓音很熟悉,却也陌生。

沈婳不可置信的,对上了属于皎间月崔韫的脸。

屋内没有人,显得格外的空旷。

崔韫额间冷汗涔涔,他紧紧抿着唇,吃力下榻。

崔韫穿戴不再是冬日的衣裳,而是夏日的薄衫,伤口随着他的动作被撕裂,血从里头冒出来。晕染一片。他却浑然不知疼般。

正值酷暑。

沈婳未察觉半丝暖意,只是浑身冷的发颤。

他起身。

案桌上一方帕子小幅度凸起,沈婳凑近去瞧,那儿躺了只毛色雪白的猫儿。

猫儿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它死了。

崔韫似接受不了这一点。

他踉跄走过去。

“雪团。”

没人应他。

“雪团。”

再没有一直蠢笨蠢笨的猫儿迈着着小短腿朝他扑来。

崔韫阖了阖眼,面色凝重而难看。

那股难受的悲恸不知何时,竟让沈婳感同身受。她不太舒服的将自己蜷缩一处。

而就在这时,崔韫动了。

他指尖颤抖的打开一瓶又一瓶珍贵的药。

有乳白色的养神丹,也有回魂丸……

像不值钱那般,一颗又一颗塞到雪团嘴里。

沈婳看的很仔细,崔韫的手剧烈抖动,似什么也拿不稳,可扳开雪团嘴的动作,却异常温柔,深怕惊扰了它,也深怕弄疼了它。

“它死了,已是回天乏术。”

沈婳知崔韫听不见,却还是小声道。

“别再浪费药丸,给雪团安葬吧。”

回应他的,是男子越来越冷的脸,和越抿越紧的唇。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抱过猫儿,将它安置在内室的下塌处摆着精雕细琢的镶⽟小⽛床上。幔纱上坠有拇指大的丝线小球。帘钩上还挂着⼩⼩的铃铛。

他抬手轻轻触着猫儿额间的血淋淋的空洞。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浅。

“娘子。”

“这烧已退,怎还不曾醒?”

“娘子,娘子。”

有谁在喊她。

沈婳猛然转身,朝着呼喊她的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床榻上的人睁了眼。

倚翠大喜,连忙对煮药的成妈妈大喊:“娘子醒了。快取一杯温茶来。”

沈婳捏紧被褥。

倚翠喜形于色:“侯爷的药真有奇效。上回避寒丸救了娘子,这回养神丹又救了娘子。”

“纥公子说侯爷小气舍不得多给。可奴婢琢磨着,那药大抵很是珍贵。”

沈婳思绪正乱着,一听这话,倒是忙点了点头。

“是如此。”

毕竟,崔韫救只猫儿眼儿都不眨。

沈婳:“也不怪他,没准给我的就是最后一颗了。”

第43章 那小娘子生的不错,就是没几年活头了

仅此一遭,途径平城时,一行人特地歇了一晚。

沈婳也再不曾发热。

不过有一夜里,她咳了血,怕倚翠哭,沈婳处理了带着血迹的帕子,谁也没说。

但她清楚,自那日魂魄离体后,她的身子愈发虚弱了。

崔府的马车,总算在年前抵达盛京。

不亏是天子脚下的盛京,可比丰州城繁华多了。就连路人穿的棉衣,都极少见有补丁的。

沈婳撩开车帘,失神的看向陌生的街道。

马车‘哒哒哒’朝一处而去,估摸着半炷香,总算停下。

崔韫率先下的马车。

沈婳随即跟上,她提着裙摆,借助即清搬来的踩脚凳落地。

视线往上抬。

门匾上是烫金飘逸的‘梨园’二字。

这便是沈婳以后住的地方。

“此处静谧,适合你养病。”

“劳恩公费心了。”

崔韫俨然让人专门来打扫过。道上的雪早已铲平,堆积两侧。

梨园宽敞明亮,虽无人住,可摆设明显是用了心的。

所有的一应俱全。

挑剔的沈婳很喜欢。

“磨蹭什么呢,还看不看病了?”

凉亭处一头白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倪康早已等候多时。

石桌上放着药箱。和早已冷透了的茶水。

几人走过去。

沈婳紧张的在垫着厚实坐垫的石凳上坐下。

倪康眯着眼打量沈婳,观她气色后,背脊不由直了些。

他倒没急着诊脉。

“这月嗑几次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