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穿着素气又简单的廖老爷夫妇不同,另外的那一对中年夫妇可就显得贵气多了,尽管衣裳的颜色都不算鲜艳,料子却是上好的锦缎,尤其是那位夫人,发髻绾得漂亮,上面的簪子、步摇也工艺相当繁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敢往头上插的东西。
两个人跟在衙差后面,显得慌慌张张,很沉不住气的样子,反观后面的廖老爷夫妇,就显得情绪稳定了很多——一如既往的低沉着。
不用说,前头那两个肯定就是唐婉心的爹娘,唐员外和唐夫人。
慕流云站起身来,拂了拂被自己坐得有点起皱的衣摆,站在袁牧身后不远处。
她自己这会儿鼻子都熏得有些不灵了,也闻不出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味儿,尤其是方才袁牧和自己说了一会儿话,也没见他的表情有一丝丝的变化,慕流云权当自己身上的味儿已经被夜风吹散得差不多了。
结果这会儿她才往近前走了几步,那位唐夫人就已经皱起了眉头,用手里的帕子掩住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慕流云一番,慕流云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一身臭味儿并没有散去。
王岫原本跟在最后头,这会儿忙不迭赶上来,冲袁牧和慕流云行了礼之后,对那对衣着富贵的中年夫妇说:“唐员外,唐夫人,这位是提刑司的袁大人,这位是慕推官。”
袁牧扭头看看慕流云,示意她来直接说明情况,慕流云也没打算耽搁,这时候不早了,她饿得肚子咕咕叫,方才为了压制尸臭,一直守在冰块旁边,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你们家女儿唐婉心的腰间,是否有一颗痣?大约有绿豆大小。”她开口问唐家夫妇。
唐员外自然是回答不上来这种问题的,只好扭头看看自己的夫人。
唐夫人立刻就点了头:“我家女儿的确腰间有一颗痣!”
“那被提刑司的衙差大哥们寻到的,八成就是唐婉心了。”慕流云叹了一口气,“唐夫人可否随我去辨认一下,看看那颗痣与唐婉心腰间的是否一样?”
唐夫人身子打了个晃,要不是唐员外在一旁及时伸手搀扶住她,不晓得会不会摔个跟头。
“为……为何要靠一颗痣来辨认我家女儿?”唐夫人声音哆里哆嗦地问。
“呃……”慕流云有些为难,“那自然是有缘由的,不过怕唐夫人恐惧,还是别问了吧!”
一听她这话,唐夫人又晃了晃,一副马上就要两眼一翻昏过去的脆弱模样,唐员外搀扶着自家夫人,也是一脸紧张:“这位大人,我家夫人向来胆小,不然让我去辨认?”
“唐员外要是认得出唐婉心腰间的痣长什么模样那倒是行得通,只是……”慕流云为难道。
唐员外顿时没了话,他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女儿身上有个什么样的痣了。
唐夫人稳了稳自己的身子,冲慕流云点点头:“我随你去便是了!”
“夫人,我随你同去吧!”唐员外见自己夫人这副样子,有些不大放心。
唐夫人摇摇头,既然慕流云让她去辨认一颗腰间的痣,即便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面也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这种场面还是越少外人看到越好。
慕流云自己毕竟是男装扮相,以男子的身份示人,也不方便过去搀扶唐夫人,于是给沈傜递了一个颜色,沈傜虽然不是那种体贴入微的性格,但这会儿出于同情,倒是表现得很温柔,过去扶着唐夫人,随慕流云一起进了殓尸房。
其他人就都在院子里面等着,唐老爷不安地来回踱步,完全停不下来,廖老爷和廖夫人则是脸色清灰地站在一旁,互相拉着对方的手,像是再给对方以力量支撑住身子。
少顷,殓尸房内忽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唐老爷脚下一顿,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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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九章 撕破脸
其他人赶忙上前,帮忙把唐员外从地上扶起来,唐员外根本就站不住,衙差只好把他架到一旁去,让他坐在那里缓一缓。
不一会儿,慕流云搀扶着唐夫人也从里面出来了,唐夫人看起来比唐员外更狼狈一些, 估计,她满脸是泪,发髻凌乱,原本进去的时候掩住鼻子的帕子也没了,两腿发软,脚底下发飘, 得慕流云和沈傜一左一右架着她, 她才能勉强从里面走出来。
慕流云看向等在外面的袁牧等人, 叹了一口气,其实在里面,她都已经尽量遮住那女尸,只露出腰间的那颗痣的大概位置,为的就是尽量不要吓到唐夫人。
可是唐婉心被水泡得已经肿胀起来,盖上布单看不到那可怖的模样,但是身形上的变化并不是一层布单能够遮挡住的,唐夫人只要不是眼盲,就能看得出来自己女儿发生了什么。
“事到如今,还请唐员外和唐夫人节哀。”慕流云让唐夫人缓了缓,这才开口对她说。
刚开口说了一句,那边又来了一个衙差,身后带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稳婆,那稳婆自然是知道到殓尸房来是要验看什么,表现得也颇有些紧张,到了慕流云他们面前连忙行礼。
“知道叫你来是要让你验什么吧?”慕流云问她。
稳婆连忙点头,答说县衙的主簿和衙差已经同她说清楚了,慕流云挥挥手,稳婆急忙跟着衙差到殓尸房里面去, 唐家和廖家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不一会儿,那稳婆就出来了,估计是也被唐婉心的尸首吓得不轻,不过毕竟做了大半辈子的稳婆,见得多了,没有唐夫人那么狼狈,至少自己可以从里面走出来。
“如何?”慕流云赶忙问,她虽然会验尸,但是对于验看妇道人家的一些门道,毕竟不如稳婆来得那么娴熟,所以对自己之前的结论并不是十分吃得准。
“回大人,那女子……的确已非完璧之身了!”稳婆小心翼翼地回答。
她这话一说,廖家和唐家的人都瞬时抬起头来看向了稳婆。
稳婆被他们盯得发慌,慕流云冲她挥挥手:“好,辛苦你跑这一趟,回去吧。”
说着, 她往自己怀里摸了摸, 忽然意识到自己到了提刑司做推官之后, 一直跟在有袁牧身边做事, 早就不需要像过去当个小司理的时候那样,随时随地身上带着几串铜钱,用来笼络笼络,或者答谢别人的了。
袁牧留意到了她的动作,直接从怀中拿出了一颗银花生,递给了那个稳婆。
稳婆接了赏,一看竟然是这么大的手笔,自然是喜不自胜,但是也知道眼下绝不是笑逐颜开的时候,于是强压着心中的喜悦,规规矩矩的谢了,在衙差的陪伴下赶忙离开。
唐夫人一脸错愕地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之后,忽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子邪劲儿,直直地就冲向了对面的廖夫人,扑过去就往廖夫人的脖子上掐:“你们家教育出来的好儿子!他到底对我们家的女儿做了什么!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