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蠢蠢欲动,很想弄破纸扎人看看里面构造的时候,一声高喊打断了他的动作。
“白郁在家吗?该去白五爷家烧纸了。”
所谓烧纸,就是各家各户取主人家准备好的金纸折成金元宝的样式,丢进烧火桶里烧。
奚郁连同泰纪都被拉来了,说是每家每户都必须至少派一人来烧纸。
奚郁默默地站在一旁观看了镇民折纸的全过程后,白皙细长的手指捏着金纸灵巧地翻转折叠,很快一个鼓鼓囊囊的漂亮金元宝就躺在他手心里。
另一边的泰纪,已经撕烂第八张金纸了。
负责派发金纸的大爷嫌弃地挡住泰纪想拿第九张金纸的手,对他直摆手:“行了行了,你小子别折腾了,白七婆婆已经来烧过了。”
说完,他纳罕地看了看奚郁,笑着说:“小郁啊,真的不考虑当个衣匠?”
奚郁这么会功夫已经折了一盘规整漂亮的金元宝,他放下折好的最后一个,笑了笑:“抱歉了,确实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大爷摇摇头,说:“那你可别在外面碰这个了。”
奚郁端着整整齐齐一个红木盘的金元宝,在大爷的指引下倒入棕褐色大缸前的烧火桶里。
火舌烧灼舔舐,金元宝眨眼之间变得焦黑卷曲,烧成黑灰。
奚郁眼帘微抬,顺着那个深棕色大缸移到大缸后立着的大红色衣裙纸扎人。
那个纸扎人脖子上还挂着那个如意结,咧着嘴面向烧纸之人笑。
突然一阵莫名的风刮来,烧火桶内的黑灰突然被风激起,飘扬而起,直朝奚郁门面而来。
“哎呦!”
奚郁后退几步,抬手挡了挡,手臂就被一旁的大爷用力拉住,扯到后面。
大爷拉开奚郁后,连连挥手驱走激扬起来的黑灰。
“作孽哦,白郁家就剩他一人了,怎么能……”
大爷嘀咕一句,没再多说,拍拍奚郁身上的黑灰,往他手里塞了点烧肉、糕饼和果蔬后,就打发着奚郁让他赶紧离开了。
奚郁站在街角,看着大爷双手交叉对着门内喃喃念了什么,才走进去。
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低头拈起衣袖沾着的一片黑灰屑,任由它随风飘去。
山头的天空变得晕黄,又转为浓紫,最后化作黛蓝,直至彻底黑沉。
除了天空高悬的明月,山里没有其他光源,小镇外黑得让人发慌。
奚郁看了眼圆月,拉上窗帘,回到床上拉起被子躺下。
而被扫地出门的泰纪就用衣柜里的棉被在床边打地铺,躺得笔直。
窗外的圆月缓缓升上天空。
卧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影子。
这道影子呆板地很,姿势都不带变化,直挺挺地立在床尾。
奚郁无声地睁开眼,低头一看。
床尾无声地立着一个大红色的人影。
他在黑暗中,对上了它一双上挑的眼眸,和高高吊起的红唇。
这个纸扎人穿着大红衣裙,扎着长长马尾,脖子上还挂着那个大红如意结,那一脸喜庆的笑容在昏暗的房内显得极为阴森。
显然正是白五爷家今天出殡时的那个纸扎人。
“啊啊啊——!”
叶容惨叫着从自己房间扑了出来,哐哐砸着旁边的门,“救命,救我,快开门啊!”
被她砸着的门没反应,倒是旁边的门纷纷打开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叶容慌乱无助地抓着头发,哆哆嗦嗦地说:“我,纸人,纸人进了我房间!我明明锁了门,可是我刚刚一睁眼,它就站在我床尾……”
“纸人?长什么样的?”
叶容:“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啊,悦人你在说什么……”
叶容扭过头,瞳孔骤缩,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猛地卡住。
无数个形貌各异的彩衣纸扎人围在叶容周围,吊着红唇咧着嘴,层层叠叠的声音问道:“长我这样的吗?”
……
奚郁躺着没动,和那面色惨白的红衣纸扎人对视片刻,确认它不会突然跳起来掐他脖子,就安详地躺了回去闭上眼。
然而闭上眼没多久,奚郁就有些无语地睁开眼。
低头一看,原本靠着墙的纸扎人依旧快要贴近床尾了。
奚郁往枕头下摸了摸,摸出了今早杀鸡那把菜刀,“咔”地砍在床尾的木板上,对纸扎人笑眯眯地说:“你也不想像被剁掉脑袋,再大卸八块吧?”
纸扎人一动不动,还是吊着那张画在纸面上的红唇。
奚郁想了想,从挂在一旁的裤兜里翻出了大婶塞给他的鬼画符,“啪”地贴在了纸扎人的额头上。
“行了,别扰人清梦,睡吧。”
奚郁拍了拍纸扎人的脑袋,对睁着眼睛看向他的泰纪扬了扬下巴让他继续睡,就打算回床上了。
但在他即将爬上床的时候,他注意到窗外的小巷里隐约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他掀起一点窗帘,往外看去。
清浅的月光下,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一队纸扎神像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青石路上,一晃一晃的,无声地在大街上游街。
纸扎神像本是面目威严,但是它们的身体比例极其奇怪,头的宽度几乎与身体等宽,莫名让它显得诡异又滑稽。
而且……就这么从窗往下看,真的说不好这些纸扎到底是有人套着往前走,还是自己在走。
突然,纸扎神像的队伍突兀停在原地,那一张张有笑有怒的脸猛地向上扭动,直直朝着奚郁的方向。
奚郁手一松,窗帘落下,挡住窗外极其诡异的场面。
挂在门前的彩纸灯笼突兀地飞扬起来,和檐角上挂着的那一串串乱七八糟的东西勾缠在一起。
与此同时,一楼的大门传来隐约沉闷的敲门声。
“叩叩叩……”
奚郁不理,屋内突然有风吹得纸张哗啦哗啦作响的声音,院子里的鸡也莫名惊飞而起,咯咯直叫。
那敲门声沉寂片刻,又响了起来。
“叩叩叩——”
这次敲门声,直接敲在了卧室门上。
这么不依不饶?
泰纪猛地坐了起来,捏了捏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
奚郁摸了摸下巴,视线落在了房间里直挺挺立着的红衣纸扎人。
他笑了起来,对泰纪摆了摆手。
他掀了纸扎人头上的鬼画符黄纸,抄着它唰地打开门将纸扎人往外一推,然后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奚郁笑眯眯地躺上床,安详地闭上双眼。
不错,又是平静的一个夜晚。
第79章 纸镇惊魂(四)
天还未彻底亮起来,公鸡打鸣的声音已经足够将人从睡梦中拉起。
不过片刻,玩家们入住的民宿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怒骂。
卢悦人哐啷一声撞开房门,尖声道:“我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纸人?谁把纸人放进我房间的?!”
“你房间里也有?我房间也是!妈的吓死老子了……”
“艹,好像就是昨天丢出去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