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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雪致万里船(26)

萧厉冷笑一声,直接接过梁千里愣愣涮了一半的筷子和瓷碗移到自己面前,不顾众人或复杂或看戏的眼光,接着梁千里原来的步骤将餐具一点一点,细细洗刷干净。

涮了梁千里的,又涮自己的。

他直直看着惊愕又脸红的蒙夏若道:“是我的要求,哪里我都不放心,有什么问题吗?”

蒙先生的脸顿时有些不好看,因为这家餐厅是他参股的。

蒙夏若的脸也一阵红一阵白。

萧重山轻叱:“胡闹。”

萧厉嘲讽地轻哼一声,自顾自地将洗好的餐具一样一样整整齐齐摆到梁千里面前:“洗好了,吃。”

梁千里不敢再轻举妄动,看着萧厉给他夹得满满的小碗,又有些无语。

大人们不再管小孩子的事,蒙先生随口问起:“阿厉初中怎么打算?”

戴颜笑起来总会让梁千里想起家中院子里许子娟种的一簇簇玫瑰花:“还在看学校。”

梁千里瞄了瞄萧厉无动于衷的侧脸,又低下头去安静地吃东西。

突然间,桌布下伸过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又用力地戳了戳他手背。

梁千里一怔,萧厉在他手上写了个 “九” 字。

梁千里眨眨眼,勾了下唇。

后边几个商人又说起公事,萧重山寡淡的面色总算有了点兴趣:“我听老何说了,那片地是好地,但五区四县钉子户里,苏庐县的最难缠,听说那里面还有一个是当地有点威望的老师,态度很硬,这种事接触到媒体,很麻烦。”

蒙先生摆摆手:“扑腾不起来,他们跟几个局子的领导都过过门路了,该办的证书该走的流程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

“钉子户不外乎是要钱,但各个部门中转一圈下来他们分不到多少,再这样闹下去,到他们手上的只会越来越少。”

“而且他们出了内鬼,已经有一部分人愿意和解,也就只有带头的那几户还被蒙在鼓里,还犟着。其实先和解,先拿钱,他们这几家剩下的,一个子也拿不到。”

戴颜晃了晃手中的玫瑰花茶:“那里我去看过,风景环境位置都好,就是居民素质和脾气不怎么样。不过话说回来,那地本来就是划入绿色山林计划的居民区,明文规定不让做商业用地,老何他们这么搞,就不怕——”

蒙先生道:“这个不用担心,老何这人还是有点路数的,手续早办好了,动工就这些日子的事,上回还托我问问两位有没有兴趣?。”

谁不知道樟城里萧家的资金盘最稳。

萧氏夫妇微妙相视一眼,这俩个顶个的风险防控大师,对这种不稳定性极强的项目向来是敬谢不敏:“老蒙,你知道的,我们家这几年重心都移到了国外,这杯羹恐怕是没有福气了。”

第30章 变故

复建!!!日更!!支楞起来!!

“你发什么呆?” 萧厉晃了晃神情恍惚的梁千里,“不舒服?”

梁千里云里雾里,思绪混混沌沌,回过神来,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没事。”

萧厉唇抿紧,怀疑的眼神。

梁千里努力勾起一丝笑:“这个挺好吃的。”

奢靡餐厅华丽璀璨的灯光倒映在他水波粼粼的眼睛里,梁千里再次确认:“萧厉,你一定会去九中的对吧?”

萧厉的侧脸被窗外金色的阳光温柔包裹,眼神是那样坚定,像一束光直直照到人心里去:“一定会去。”

梁千里心里莫名惴惴,但还是露出满怀憧憬的笑容:“那到时候见噢。”

此刻的梁千里不会知道,明明一直担心先离开的人是萧厉,可三个月后失约的人是他。

他也不会知道,这次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分别,竟长达数年。

其实所有的伏线早有端倪,只是故事里的人径自走在迷雾里,心里还觉得前方一定会有月亮。

金鱼巷 72 号。

几辆商务车和公务用车停在巷子中间,像气势嚣张的怪物矗立在这开满夏栀和睡莲的庭院,格格不入。

各色公示贴满红砖青瓦白墙,无孔不入,距其上最后通牒的死线不足一个月。

一向安宁静谧的院子里传出争吵的喧嚷,许子娟说理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但也隐隐露出一丝力不从心的颓败。

随后,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颈上挂着有关部门工作证的人士从屋里走出来,梁千里往斑驳的墙根让了让,看一伙人趾高气扬上了车留下一屁股尾烟扬长而去。

事情的严重性似乎超乎梁千里的想象,之前他试问过一两回,得到的无非是类似 “没什么大事”、“小孩儿还管这么多”、“吃点西瓜去睡觉吧” 的答案。

盯着一枝开出墙来的红石榴划发了会儿呆,这些衣冠楚楚又满面不耐的人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只是最近越来越频繁,人数也越来越多,阿婆据理力争的声音也越来越无力。

直到去学校领通知书的那天,悬在头顶已久的乌云终于将蓄了一整个夏季的大雨倾盆泼下,砸得梁千里粗手不及。

“千里!快上车!我带你去医院。”

梁千里站在马路边怔楞了几秒,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你阿婆出事了,车祸,快,先上车。”

梁千里表情静静的,手脚像是被上了发条,坐在李涛那辆开了多年的小破面包车上,喉咙滚动:“阿婆怎么样了?”

李涛连闯两个红灯,小破面包车穿梭过拥挤的菜市和辘轳人群:“脑部流血过多,送医院的时候还在昏迷,正在准备手术。”

梁千里无意识地眼眶红了一圈,着急的声音根本压抑不住哭腔:“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车祸?”

许子娟向来是最守交通规则的人,从小就教梁千里安全第一。

还有最近这片总是出现奇奇怪怪的人和车,巷子里的邻居们总是开会、吵架又开会…… 无处不涌动着一股风雨欲来的飘摇动荡,他惴惴不安很久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 李涛抹了把脸,尽量用十来岁小孩能理解的话跟他说,“咱们这一片地被一房地产集团看上了,官商勾结,没有经过听证程序就要征地,许老师带领咱们维权,但是现在有人被收买倒戈,还假冒居民委员会签了字,许老师今天就是为这事跑部门,半路让一辆卡车给撞了,肇事者逃逸。”

“千里啊,咱们这一片估计是保不住了,这帮狗杂养的黑心房地产商,根本不给人留活路,那么一点补偿金怎么能安置得下那么多人……”

梁千里脑海里 “嗡” 地一声如猛钟强撞,他一下子还理解不了太多,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家就要被拆了。

李觉晓也在车上,担心地拍拍他的后背:“千里,你还好吗?”

梁千里沉默,唇抖着,因为只要一出声就会泄露他此刻的恐惧。

他突然又不在乎金鱼巷的家能不能保住了,也不在乎黑心资本家到底会给他们多少补偿金,他只要阿婆能过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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