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岳姗一通焦灼的问询电话追来:“桐桐,你还好吧?”
巩桐消沉低迷,气若游丝地回:“还好。”
岳姗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不太好,烦躁地把林宇飞骂了个狗血淋头。
巩桐听着她聒噪的骂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缓慢撑起身体,按开电灯,挪去了沙发。
岳姗一股脑地输出完,话锋突然转换:“妹子,你也清楚林宇飞那个疯狗一样的脾气,其实他打心底是为了你好,怕你势单力薄,被江家人欺负惨了,只是他那张狗嘴里吐不出好话来。”
“不过有一点他考虑得没错,你和江奕白要是……”
岳姗素来任性妄为,口无遮拦,眼下却破天荒地卡壳,欲言又止。
强烈灯光乍然侵蚀客厅的边边角角,良久处于黑暗的巩桐不太适应,鸦黑睫毛难受地颤动几下,酸楚汹涌的湿润又在上涨蔓延。
她听懂了嫂子无法脱口的弦外之音。
她和江奕白要是注定无法长久,便万万不要闭目塞听,自欺欺人。
及时止损,到此为止吧。
后面宝贵的三天中秋假,巩桐都窝在出租屋,哪里也不想去。
江奕白没再联系过她,只是他约莫料中了她不会随便外出,每天按时按点会有外卖小哥按响她家门铃,送来荤素搭配的一餐。
巩桐拎着突如其来却没有多少意外的外卖袋,缓步前往餐桌。
她吃着熟悉的,弥漫热气的饭菜,奈何食难知味,吞咽困难。
同一座富丽城池下,江奕白遵从之前和兰馨的约定,于中秋这晚,赶回了他们近几年在北城购置的养老别墅。
自从多年前爷爷病逝,一大家子为了所谓的权柄利益丑态毕露,争得你死我活,最终四分五裂,外婆也不得不送去国外颐养天年,家中只剩下了兰馨和江照沣。
纵然管家保姆等等佣人请了十来个,依旧冰凉冷清。
江奕白的到来,也没有为这个看似完整无缺,实则残破不堪的家里增添多少热度。
他坐上丰富多彩,菜香馥郁的餐桌,始终面无喜怒,不曾主动聊上半句。
对面的兰馨浅浅挂笑,关心道:“最近有烦心事?”
江奕白几乎没有胃口,心不在焉挑着面前的一盘清炒时蔬,薄凉地反问:“您觉得呢?”
兰馨悚然一惊,眼中弥散的笑意荡然无存,即刻明了他的言下之意。
“奕白,怎么和你妈妈说话?”端坐主位的江照沣看不过去,出言训道。
江奕白放下筷子,用餐巾擦干净嘴角,寡淡地瞥过他们:“你们要是觉得国内不够有趣,可以出国陪外婆。”
“你什么意思?”兰馨和缓的脸色全然收敛,声线偏冷。
“没什么,就是认为您太无聊了,应该找点事情做。”江奕白如水平淡地说,“或者你们重操旧业,回来执掌集团?”
兰馨眸光一寒,预感不妙。
江照沣拧起了眉:“奕白,你今天究竟想说什么?”
江奕白无波无澜地扫过他们,“你们应该知道,我对江家,对集团没兴趣更没野心,高中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要不是他当年把我逼上了绝路,我也不会回来,坐上这个位置。”
江照沣和兰馨心下惊愕,请吃他口中的“他”指的是他们的弟弟,他的二叔。
“同样的,你们把我逼急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江奕白背靠椅背,状态闲散,无甚所谓地说,“正好,我很想捡起园林设计这个曾经的梦想,和她一起。”
兰馨立马恼了:“你在威胁我们?”
江奕白可以没有集团,但他们不可以。
那是他们穷尽半生心血,和弟弟争斗不休,险些赔上性命才重新攥入掌心,让儿子安心接管的家业。
“您可以这么理解。”江奕白淡淡弯唇,牵出了今天进门以来的第一个弧度,却何其冷血无情。
把该说的全部说到,他便不再顾忌父母的反应,起身离去。
阖家团圆之日,江奕白早就给司机放了假,自己开车,漫无目的地穿行在北城的大街小巷。
情不自禁的,他大开大合转动方向盘,在前方路口拐去了那个来往过无数次的小型小区,熄火下了车。
今夜风起云涌,月明星稀,万家万户其乐融融,围聚赏月。
巩桐却一个人坐去了窗前,分别和远在蓉市的爷爷奶奶,王洁打电话。
“乖乖自己过节啊?”王洁那边相对而言热闹得多,时不时传出机麻的声响,估计是和林家人约到了一块儿,“没和朋友出去玩啊?”
巩桐百无聊赖地遥望远处的灯火通明,干巴巴“嗯”了一声。
她没来由想到了兰馨曾经随口问过的,一个人在远方飘荡,会不会感到孤独。
当时她不以为然地回了“还好”,时至此时此刻,独自入耳妈妈的关怀,竟然有一点难以承受。
她由不得仰高脑袋,揉了揉泛酸的鼻子。
和王洁闲聊一阵家常,巩桐结束通话,打算去打开客厅的电视,让死寂的屋里显得闹腾一些。
不想,门铃突然炸响。
巩桐愕然,这种特殊日子,谁会上门找来?
也不可能是外卖小哥,他按时送来的晚餐已经被她用来安抚了娇气的胃。
除了多出来的一盒,应景的月饼。
她孤身只影,连吃月饼的心思都没有。
巩桐蹑手蹑脚走去防盗门前,凑近猫眼一看,凹凸镜呈现出来的轻微变形的面孔,竟然是多日不曾见过的江奕白。
第60章 和好
猫眼所能窥及的地界着实狭窄, 瞧清楚他五官的刹那,巩桐条件反射地朝前面挪了一步,没来由地想要凑得更近, 看得更为透彻。
他们整整三天没有见过了。
印象中,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江奕白每日都会找来,还没有分开过这样长的时间。
然而就在巩桐靠近防盗门,无意识探出去的指尖不小心触及门板,感受到金属与生俱来的冰冷时, 她猛然清醒, 往后撤退了两三步。
她不能。
不能纵容本性多去看他几眼, 更不能给他开门。
门外的江奕白按响门铃半晌,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也不着急离开。
他应该担心会打扰左邻右舍,再按了两次便止住了这个徒劳的动作。
江奕白退远两步, 硬挺脊梁脱力般地微微弯曲, 贴上一侧冷冰冰的墙面,迷惘无助地安静等待。
他偶尔偏过脑袋, 神情复杂地瞥一下漆黑猫眼。
透过渺小的空洞, 和他那双天生精妙的琥珀色眼瞳隔空对上, 哪怕明明知道这只是单方面的注视,巩桐的心跳依然乱得厉害。
她惊到后退, 下一秒又不由自已地凑上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