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里是?”高管好奇地问。
江奕白抬手指向那边的巩桐,直截了当地回:“陪我女朋友。”
长袖善舞的高管夸张地“哦”了一声,迅速打量几眼巩桐,冲兰馨竖起了大拇指:“兰总未来的儿媳妇真是不凡,好福气啊。”
兰馨笑得温和体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高管手上的工作不在少数,没和他们聊太久就匆匆告别。
巩桐也和纪氏代表团交谈完,走回来,鼓足勇气说:“快到中午了,阿姨,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兰馨眼波流转,浅淡地瞅她两眼,颔首应下了。
像是早已料定巩桐这一局必然会拔得头筹,江奕白提前预定了庆祝的餐厅。
只不过兰馨的加入是意料之外,抵达餐厅后,他把两人位换成了三人席。
长方形的实木餐桌,尾端点缀精挑细选的花卉装饰,巩桐和江奕白坐一边,兰馨则坐对面。
这位曾经驰骋商场数年,令无数敌手闻风丧胆的女强人即使不动声色,安静端坐也会外散不容人忽视的强大气场。
和她一桌用餐,巩桐难以避免地有点局促,举止慎之又慎。
江奕白全然不甚在意,时不时给她碗中添菜:“多吃点。”
巩桐偷偷瞄一眼对坐的兰馨的面色,在桌子底下用膝盖碰了碰江奕白的,提醒他悠着点。
江奕白却似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用意,她的膝盖一凑过去,他就贴了上来。
她再躲回去,他又追了过来,直至她避无可避。
两人的腿在下面悄无声息地挪动贴合,细微摩挲,表面都行得端庄,很难瞧出端倪。
特别是江奕白,手上的动作依旧如一,又给巩桐碗里放了一块香煎鳕鱼:“这个好吃,没刺。”
他们面上的互动,兰馨看在眼里,却始终没说什么,慢条斯理地用着这一餐。
她应该也在审视巩桐,后者偶尔一次抬眸,会和她视线相撞。
通过兰馨清清淡淡,不再暗含刀光剑影的神情,巩桐没来由觉着,她对自己的敌意没有那么大了。
倏尔,江奕白手机传出了激烈昂扬的交响乐,刘秘书播来了电话。
他专程调整工作进度,安排的休假日子,八面玲珑的刘秘书通常情况下,不会叨扰他。
而他一旦联系,便只会是工作上出了大事,他一个职权受限的秘书无从解决。
江奕白深谙此理,却指尖一滑,毫无犹豫掐断了电话。
刘秘书约莫特别着急,接连播了两个,无不被他直接忽略。
交响乐第三次回荡在这间装潢高雅的包厢,巩桐出声提醒:“你去接吧。”
江奕白仍是想要掐断,兰馨瞥他一下:“我又吃不了她。”
江奕白和母亲相视两眼,握了握巩桐的手,起身走出去接:“你们吃,我马上回来。”
他一走,宽敞明亮的包厢只有巩桐和兰馨,前者显而易见地更加谨慎,后者却较为放松。
两个称不上熟识和融洽的人独自相处,兰馨还算说话算数,没有出言为难,仅是沉吟须臾后,问了她一句:“奕白有给你说过他的腿伤吗?”
话题起得莫名其妙,巩桐微有讶异,老实巴交地点点头,又摇了两下:“我只知道他受过伤。”
兰馨轻“嗯”了一句,扇下黑长的眼睫,一丝不苟的神态无端变化起来,仿若一匹薄纱盖了下来,朦胧模糊了太多太多。
巩桐看不明白,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哀伤。
一种源自母亲内心深处,难以言喻的哀伤。
一餐结束,兰馨约了几位太太做美容,先行离去。
江奕白牵起巩桐的手,走出餐厅。
过去一个多月,巩桐为了这个竞标项目伤透了脑筋,没有好好松懈过,眼下提出:“我们不忙回去,四处逛逛吧。”
“好。”江奕白都听她的,正好也想和她深入感受这座北方华城一年一度的金秋美画。
两人十指相扣,沿着种满了笔直杨树的人行道,慢悠悠前行。
巩桐心里装了事情,垂低的余光瞟到他的左腿,说出的却是:“我觉得阿姨对我的印象没那么差劲了。”
“你本来就很招人喜欢。”江奕白捏捏她的指节,一口咬定,“之前是她对你有偏见。”
巩桐添了添嘴唇,试探性问出:“只是这个原因吗?”
江奕白敏锐地听出端倪,耳边飘荡兰馨上午在会议室,提到的他在羡慕她的话,同时联想到先前吃饭时,他因为一通急迫的工作电话,几分钟的缺席。
“她和你说了什么?”江奕白直接询问。
“没什么,”巩桐浅声回复,“就是问我了不了解你的腿伤。”
江奕白双瞳的光亮摇摇晃晃,缓慢看向她问:“你想了解?”
“嗯。”巩桐没有否认,却又心存忐忑,慌忙补充:“如果你不乐意说的话,也没关系。”
江奕白不由莞尔:“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他抬眼看向前方一望无际的满树金灿,音色淡得能被不时刮过的秋风吹散:“其实没什么,就是出过一场车祸,很多年前。”
巩桐悚然一惊,停下来问:“特别严重吗?”
“算是吧,车子都起火了。”
江奕白叙述的口吻寻常,如同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更像是早已忘记了那会儿浑身的累累伤痕。
他左腿和左手小拇指上的丑陋旧疤,不过是零星一角,更多更可怖的伤势掩藏在了衣衫之下。
江奕白:“当时来了不少记者,应该要上新闻的,但有人压下来了。”
巩桐详细回想,难怪从未听说。
“车祸是人为的。”江奕白带着她继续慢慢走。
巩桐瞬间想到去年在江锦新店的工地上听过的八卦,他回国以后,第一时间把二叔送进了监狱。
果不其然,江奕白低声告知:“就是我血缘关系上的二叔。”
“为什么?”巩桐满腔激愤,不解地问。
“家族争斗呗。”江奕白一直认为这个理由可笑至极,偏偏实实在在上演在了自己身上,“当时我爷爷病逝,那个所谓的二叔和我爸妈争得最厉害,他就对我这颗独苗苗动手了。
“车祸后,我不省人事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已经在纽约,我爸妈那会儿被逼得节节败退,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必须要把我转移走,外婆也是,留她一个人在国内不可能会安全。
“我那个叔叔做得实在太过,我恨极了他,也清楚他为人心狠手辣,假如我们家不重新站起来,等他彻底在集团坐稳了一把手的位置,迟早会把我们赶尽杀绝,我才会放弃园林设计,改学金融,便于后面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