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桐和江奕白目的地一致,目的却大有不同,巡查的是两个方向。
江奕白知会她一声,由工地负责人指引,径直前往酒店主体大楼,查看最新装修情况,而她只管外围的景观布局。
巩桐独自在园子里面转了一圈,工人们干活细致又迅速,施工进程远远超过了预期。
“完成度不错。”江奕白清淡绵长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
他了解完建筑主体的情况,便让底下的职员各忙各的,一个人绕了出来。
巩桐和他一块面朝一片注水不久的人工湖,扫视植被愈发丰富密集的花园,“是啊,挺快的,估计下个月月初就能完工了。”
说着,她莫名感到一阵空落落,像是手里有一只无形的风筝猝然断了线,在风中打着旋飘远。
江奕白手机振动一声,来自秘书:【江总,您前年投资购买的庭院式别墅修缮好了,开发商通知这周验收交房。】
他手上的投资无数,对一处房产根本不放在心上,不假思索地回:【行,你去办了。】
刚点完发送,江奕白蓦地定向前方快要竣工的园林,双眸转动,缓缓看向了巩桐。
待得巡视完,巩桐回到青木工作室,从经过门卫大叔起,一路都有人祝她生日快乐。
巩桐含笑应对的同时,很是费解,虽然她加入这个团队有一年之久,但她对于生日向来无甚所谓,没有在任何一个同事面前谈论过。
一问才得知,江奕白除去昨晚陪她吃的小蛋糕,还一早叫秘书送来了一个超大尺寸的双层蛋糕,够几十号人分,此刻高调地放置在一楼大厅。
巩桐被同事们簇拥到蛋糕面前,叽叽喳喳的询问声此起彼伏。
“桐姐,听葛叔说,是一个长得贼好看的男人,昨天大半夜还来找你呢。”
“他是来找你过生日的吧?”
“是男朋友吗?”
“桐桐你不地道啊,交男朋友也不吱一声。”
巩桐听他们的揣测越来越离谱,慌忙摆手:“不是。”
“那就是追求者。”同事毫不犹豫地咬定。
巩桐依旧摆手:“也不是。”
“怎么可能?”同事完全不信,“他不追你的话,为什么要弄这些?”
巩桐瞅向前方造型精致的双层蛋糕,同样捉摸不透,“他是江锦那边的大老板,照顾合作方吧。”
“你觉得可能吗?”同事精准反问,“哪儿有甲方对乙方这么好的,都是我们去巴结甲方爸爸好不好。”
巩桐固持己见:“可能啊。”
如若换成其他甲方,巩桐或许会觉得不可能,但江奕白一定可能。
比起他对她别有用心,正在费尽心思地追她,她更愿意相信他所有的反常都是因为他们目前处于合作关系。
有些事情,十六岁,懵懂无知的女生尚且不敢奢求,二十六岁,阅历渐长,自知现实鸿沟难越的她更加不敢。
巩桐和同事们分食了几口蛋糕,快速脱离他们,坐回办公室,空气中仿佛还有一缕淡雅别致的木质香。
组内成员小贾敲门进来,手持一个新项目:“桐姐,老大说江锦的项目快完了,这个分给我们。”
“好,我看看。”
巩桐收下项目,翻开扉页后指腹一顿,骤然明白自己先前面对即将竣工的工地,究竟在惆怅什么。
江锦的项目一旦结束,她和江奕白屈指可数的纽带随之断裂,今后应该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了。
是不是会像过去一年一样,江奕白分明已然回国,他们不谋而合地身处同一座城市,但也仅此而已,彼此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第38章 私活
江锦新店的内外部装修和景观布局, 在十二月初圆满完工,江锦考虑周到,特意为此筹备宴席, 郑重答谢合作方。
巩桐作为他们风景园林的主要设计师, 自然收到了邀请。
当她端正坐在办公椅上,拿到组内成员小贾递来的纸质邀请函时,禁不住微微发愣。
小贾机敏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大胆猜测:“桐姐,江锦新店的项目我们完成得这么漂亮, 前两天开大会, 老大专门表扬了我们, 你难道不想去吗?”
巩桐指腹轻微摩挲设计别致精细的邀请函,羽扇一样的浓密眼睫落至最低, 神态浮一层迷茫的落寞。
她确实不想去。
依照江奕白几次三番去巡视这家新店施工进展的情形来看,足以推断他的重视程度, 巩桐估摸, 他绝对会亲自出席这场答谢宴。
那可能是她最后一回借着工作理由,光明正大去见他, 同他交流探讨的机会。
明知次数有限, 如何舍得使用?
或许她不去用, 还能自欺欺人,麻痹自己还有下一次。
“嗯, 我不去,你替我去吧。”巩桐犹豫须臾, 将邀请函递了出去。
小贾诧异接过, 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啊?你真的不去吗?”
“我那天应该要忙画稿。”巩桐曲指敲了敲桌上的一大摞新项目的策划书,半真半假地说。
“谢谢桐姐, 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贾收好邀请函,兴奋地说,“听说江锦的厨子可牛了,平常一道菜死贵死贵的,能抵我半个月工资,我终于等到免费去蹭的一天了!”
“多吃点。”巩桐牵出一个淡笑,示意他去忙吧。
江锦正式宴请合作方这天的傍晚,巩桐在青木工作室心无杂念地伏案三四个小时,脖颈和肩膀实在承受不住这等不顾自身的高强度,发出一阵阵酸软胀痛。
她不得不暂停画笔,从工位上站起身,一边按揉肩颈,一边走去窗边张望,恰好见到小贾的车越过青木工作室大门。
巩桐眸光轻晃,凝望车子远去的方向,失神了几秒。
少顷,她使劲摇了两下脑袋,摒弃所有不该存在的杂乱心思,待得颈部缓和一些,坐回了工位。
手上这组设计稿画得还算顺畅,她一心一意地进行,只画到了九点十分。
十二月的北城不见一片霜雪,但气温早已直线下降,在零度徘徊。
巩桐收拾好办公桌,裹上厚实的羽绒服和围巾,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放进嘴里,走出青木工作室去打车。
她的车又被限号了。
谁知还没走到路边,会瞅见那辆墨黑色的贵重宾利缓慢靠停。
身姿颀长的江奕白推开驾驶座车门,步伐矫健地走来,深咖色的羊绒大衣长至小腿,门襟在疾风中掀起一角,里面是全套西服,矜贵出尘又沉稳内敛。
巩桐嘴里不自觉推动的大白兔奶糖顿了顿,连带着脚步也停了下来,和那双琥珀色瞳仁隔空对撞,疑惑地扇了扇黑睫。
“你怎么来了?”巩桐在松软的围巾中仰起脸,望向走至跟前的江奕白问,“是来找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