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月亮(12)+番外
挨到电梯一楼,出了电梯,李秋扯着口罩鼻夹的位置透了透气,刚才在里面真是闷坏了。
一起往医院外面走的时候,她说:“杨屿霖,好人好事做到这就行了,我要回家了,就不带你了。”
身边的人一手抄着兜,无动于衷:“我要出去办点事,恰好经过你家,顺路捎你过去。”
李秋本可以问你要去办什么事?那他这个谎言就需要另一个谎来圆,或者按他的性格会让谎言不攻自破。
但是李秋没有再问,已经一点,外面日头正烈。她今天心情跌宕起伏,又楼上楼下好多个来回,已经累了。
“好吧,那就先谢过班长大人了。”
高一高二的时候,杨屿霖一直是他们 2 班的班长。学习好,长得干净人又谦恭,写一手漂亮的行楷,统筹能力强,简直被老班当成他在这个世界上另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李秋作为班长的同桌,那自然是让杨屿霖利用职位之便,给她谋取了很多特权。
比如说,一把班级门上的钥匙,李秋主要的用途是平常早到抄英语作业,或是期末复习冲刺。还有班里每年的年欢晚会,她桌上的零食永远是最多的。
至于她自己,这辈子目前为止做过最大的官就是数学课代表,那还是刚刚高一,数学老师对她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被她 145 分的试卷蒙蔽才犯下的错误。
李秋也想不明白,当时的她年纪轻轻怎么记性那么差,作业老错过时间不说,关键自己就只有那么一科能不借助外力完成的作业,结果还多次把自己的数学作业忘交。
用王南方的话来说,就是:“还是不重要,重要你早记住了。”
从她没有漏看一个詹雯婷的演唱会,没有一次忘掉双十一的购物狂欢来看,她确实没把课代表的事放心上。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课后自习时间,数学老师平静地宣布结束对李秋的任命。
她短暂的“官运”就此结束。
李秋时隔一天,还是坐上了杨屿霖的副驾驶。骨气这玩意,重要但可以适当抛弃,她心安理得扫了眼车子内饰,简单干净也无趣。
驾驶座上的男人有一种回归自己主场的悠然,要说他和以前最大的区别,李秋觉得是让人看不透了,她甚至好几次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杨屿霖把车从半露天的停车场开出去,又细心地把空调头转了下方向,没让它直接对着李秋吹。
等驶上主路,没有颠簸平稳了,他说:“你睡一觉,到了我喊你。”
李秋耷拉着眼皮皱眉,“你变了。”
这个话题很危险,她无心之下就说出口了。
杨屿霖偏头看她一眼,“嗯,工作时间久了,有些变化自然而然。”他很认真地问:“哪里变了?”
李秋想说,看似温雅恭敬,实则不然。他很少说疑问句,出口就是陈述式的命令。
她还是换了个方式,“说话比上学的时候还正经,”她耸耸肩,“我野惯了,对这种云遮雾绕的说话方式不敏感,经常会错意。”
他点头:“工作习惯,我以后跟你说话尽量直接。”
“哈哈......”李秋嘴里蹦出一串笑声,“你还是委婉点。”
杨屿霖:“......”
李秋对上他视线:“一般不跟我打太极的,那都是骂我的,比如我妈。”
杨屿霖心里一笑,怎么舍得骂?好不容易再见,甚至为了见她一面,一起吃顿饭,他欠了一个不太好还的人情。
“我没有骂人的天分,这个你最清楚的。所以,这点不必担心。”
确实,校运会的拔河比赛,敌对班级中途换人,公然作弊,两班在操场上对阵,班长自然被当做炮,架在最前面。杨屿霖搬出一套套中学生守则,还有什么诚实做人的重要性,自然比不过对面“泼妇骂街”的仗势。
还是李秋发挥所长,才没让他们班在人困马乏的时候落了士气。
但是李秋不想再提起任何关于过去的话题了,她的反弹底线就是不要跟她打过去的感情牌。
她还愿意跟他说话,就是在见面后,他既没有让人感觉陌生,又没有拼命追忆往昔。这让李秋觉得大家都站在过去的肩膀上,成为了一个更理智也更成熟的人。
外面是曾经熟谙的景,身边是曾经谙熟的人,要说她没有一点触动,那就是恐惧在包庇自己。
李秋浑浑噩噩睡了一路,再醒来。车子停在路边,车窗半降,微风拂面,一层黏腻的闷汗被稀释,她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
她猛地睁大眼,杨屿霖一手撑着中控台,一手撑着两个座椅中间的扶手箱,距离她不过咫尺,额前的发因为闷热撩起来一点,松散不凌乱。
李秋大声道:“喂,你干嘛?”
杨屿霖一只手放下挡光板,重新坐回去,“就你看到的样子。”
李秋还是维持着那个抱胸的动作,一脸防备:“你要觊觎我的美色我可以理解,但乘人之危可不是正人君子能干的事。”
杨屿霖没看她,摸出一副墨镜带上:“咳,你想多了。”
不是她想多了,而是他盲动了。
李秋瞪他一眼,要去推门才看见车子并没有停在家门口,而是在科中的操场背后。成排的杨柳在风中摇摆,知了不知厌烦地鸣叫。
关于夏天,瞬间鲜活。
她问:“你停这干嘛?想进去跟小孩们 battle.”
暑假,校园里冷淡许多,操场上一群特招的体育生在教练的带领下踢球。
杨屿霖启动车子:“ 看你睡得香我不好扰人清梦 ,这边离你家近,人也少。”
李秋了然:“你好善良。”
她也没有其他不带歧义又能夸奖他的词汇了。
杨屿霖唇角勾起:“你夸人的方式真独特。”
这话太老土,说出来他就后悔了,但因为刚才被她睡颜搅动的狂浪在心海里奔腾,他也变得笨拙。
“你掉个头,把我扔菜市口对面就行了。”王南方一个人还在医院,李秋没工夫跟他在这儿说废话。
杨屿霖没吱声,等到了菜市口对面,他说:“我给你发消息,你要是看到了回我一下。”态度诚恳,又有点不易察觉的可怜劲。
“哪次我没回?”
“不要敷衍。”
李秋握着车门的手用了点力,没吭声就下了车。她变成了一个坏女人,这个时候她应该义正严词告诉杨屿霖,她现在的亲密关系状态,而不是任由一些其他的东西发酵。
但是她没有。
第09章 恋酒迷花
关于夏天,在李秋的记忆里,是跟爸爸站在河岸看人们把红麻用来做麻绳的一种植物,茎秆很高。砍下来之后会浸泡在池塘里,等时间到了捞出晒干,然后剥掉茎秆的外皮,外皮制成麻绳,杆子用来烧火。沉入池塘,在潺潺的流水边吹着杨柳,看小鱼在清澈的水底摇摆;
也是闷热午后抄了三面大黑板的数学题,她偷懒不爱抄,杨屿霖大多时候会帮她抄,而她嗦着雪糕偷偷看吕欢从别班借来的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