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不犯错,这个皇位必定是他的。
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想要去伤害他的父皇呢?
时喻垂下眼帘,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深沉的眸光,“你说没有,证据呢?”
“所有的官员和百姓都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因为太子妃根本没有理由要诬陷于你,你被废了太子之位于她没有一丝半点的好处,她这么做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和杨家都忠于朕!”
时喻的声音掷地有声,说的言初霁拿不出半点反驳的话语来。
“所以……霁儿,你好好想想,”时喻抬手轻轻拍了拍言初霁的肩膀,“杨丽云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言初霁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有些惶恐地抬起了头来,他盯着时喻的双眸有些忐忑,“儿臣不知。”
语罢,他整个人变得非常的失落,“父皇……儿臣是不是特别令你失望?”
为什么父皇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却毫无头绪呢?
时喻心情复杂,摆了摆手,以言初霁方才吓到了太医的那些话为例,“你可知太医为何会那么害怕?”
言初霁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儿臣不知。”
时喻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你也知道朕如今的身子骨不好,年老体弱的皇帝与正值壮年的太子,如此一个组合,你看过的那些史书上,难道找不出相似的情况吗?”
言初霁心头一颤,霎那间回想起了自己曾经读过的史书。
无论是多么圣明的皇帝,终究是会害怕死亡,当自己垂垂老矣之际,而太子却身强力壮之时,他们往往心中都会升起无尽的惶恐,忌惮着太子。
父皇和自己之间没有这些龌龊,但这并不代表着其他人的心里不会这么想,而他却当着太医的面明晃晃地指出,自己的父皇命不久矣……
只要稍微换一个心胸狭窄那么一丁点的皇帝,他的太子之位,恐怕早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其中缘由的言初霁猛地抬起了头来,“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时喻没有用皇帝专有的朕这个称呼,而是像平常的父子之间相处一般都用了我这个字,他盯着言初霁的眼睛,深邃的眸子很是慈祥,“但是啊……你是一国的太子,你需要和所有的官员打交道,需要发号施令制定政策,让所有的人都听从于你的命令。”
“但是……”时喻话锋一转,随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倘若你说的话总是让人误会有其他的意思,你又怎么可能治理的好大夏的天下,又让我怎么能够放心将这些责任都交到你的手里?”
言初霁沉默了半晌,最后神情低落的说了一句,“儿臣明白了。”
见他确确实实有了些许的理解,时喻又提出了言初霁说话太直得问题,“过刚易折,坐在我们的这个位置上,还是要稍稍学会装聋作哑一些。”
“可是……”言初霁反驳,“倘若人人都有私心的话,百姓们又该从何而处?”
时喻轻笑着摇了摇头,提了一个和这件事完全不相干的问题,“霁儿可曾观察过御花园里的柳树?”
言初霁想了想,点头应道,“有。”
时喻脸上的笑容更深,“那你可曾瞧过,每次狂风刮过以后,是柳树的枝条折断的多,还是那些桦树的枝条折断的多?”
言初霁并没有认认真真的考察过,但如今仔细一想,好似每次刮大风的时候,柳树枝条弯弯随风摇摆,几乎不曾有过折断,而桦树枝干笔直,强硬的扛着狂风,暴风雨过后,总是有枝条被狂风吹落在地上。
“儿臣好似明白了……”言初霁的声音很轻,但语调中的力量却很是充沛。
时喻的语调不急不徐,“水至清则无鱼,霁儿,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并不是只懂得那些治国之策就足够了。”
言初霁神情越发的恭敬,“儿臣省的。”
再怎么说也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太子,曾经从未有人和言初霁交谈过这些事情,也未曾有人告诉过他这样的道理,他自是不知道,但如今经过时喻的点播,他很快就接收并且理解了。
见此情况,时喻秉持着想要快点摆烂的想法,又将如今大夏朝堂当中的种种势力,以及各方人马之间的种种心思全部都灌输给了言初霁。
说的有些渴了,时喻开口唤了一声,“来人。”
江福海不动声色的进来,头也沒抬,“陛下?”
时喻侧着身子仰躺在靠垫上,“去端两杯热茶过来。”
“诺。”江福海恭恭敬敬的退下,等他再次进来的时候,身后便跟了两个穿着宫装的宫女,每人手中都端着一杯香茗。
宫女上了茶,又很自觉地退下,但江福海却没有离开,而是弯着腰请示,“陛下,皇贵妃娘娘求见。”
皇贵妃苏蕊儿,丞相苏鸿的嫡长女,跟了原主十六年,身边有一个十五岁的二皇子言煜欢。
是原主死后最大的受益者。
原主虽然说是一个县衙里的衙役头子,可原主所在的那个州县实在是太过于偏僻与贫穷,而且衙役也算不得是实实在在的官身,实际上原主一家还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原主的妻子是在原主还未曾起事的时候嫁给他的,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长得算不上多么漂亮,而且因为常年的下地劳作,手上起了一层厚厚的老茧,甚至是骨节都比常人粗大许多。
对比原主的妻子这样一个既长的算不上漂亮皮肤也算不上多好的女人,苏蕊儿这种世家大族娇养出来的女儿可谓是牢牢的抓住了原主的心。
原主本就是一个泥腿子,连镇子上乡绅家的女儿都从未敢肖想过,觉得两人之间有云泥之隔,更何况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嫡女呢。
在苏鸿答应将苏蕊儿嫁给原主的时候,原主几乎是激动的一晚上没有睡觉,若不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抛弃糟糠妻子,凭借原主对苏蕊儿的喜欢,苏蕊儿一个后位也是值得的。
原主登基以后身子骨大不如前,后宫虽然也陆陆续续进了些女子,但总数并没有太多,而孕育了子嗣的妃子则更是少的可怜。
除了苏蕊儿有一个二皇子言煜欢以外,后宫当中竟然只有梅妃生了一对龙凤胎。
但对比于如今十九的言初霁和十五岁的言煜欢,梅妃那刚刚过了周岁的一双儿女,几乎是完全失去了夺位的可能。
原主的妻子死的早,凤印和统领六宫的权利全部都交在了苏蕊儿的手里。
就算原主的身体再不好,可既然梅妃能够生下子嗣,就没有这十几年后宫没有一个皇子公主诞生的道理。
若说这其中没有苏蕊儿的手段,打死时喻都不会相信的。
原主对苏蕊儿的宠是真的宠,几乎除了皇后之位,能够给苏蕊儿的原主全部都给她了,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是有人看不见眼前所拥有的,肖想着那些并不属于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