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沉默片刻,言初霁忽然眸光一闪,“父皇的意思是,放出诱饵,瓮中捉鳖?”
“你的属官,公孙瓒,也该派上用场了。”时喻缓缓开口,眼眸中透露出几分赞赏,“国库现如今还能拿出八十万两,让他带着太子府的亲卫连夜出发,途经冀州之时,带着朕的令牌去找袁英袁将军,他自然是会助公孙瓒一臂之力。”
语罢,时喻掏出一块比虎符小了许多的令牌缓缓放在了桌子上。
等李宗清从文武百官的手里筹集到银两,等着户部清点放粮以后,言初霁才能率领兵马前去浦南,这中间花费的时间可不是一点半点,恐怕到时候还没走到浦南去,遭受水灾的百姓就要全部饿死了。
天灾面前,时间就是生命,不能耽搁一丝一毫。
但又需要抓着苏鸿和杨宏远等人的把柄,言初霁便不能提前离开。
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代替言初霁先行前往。
公孙瓒便是时喻选出来的这个人,此人极为聪慧,但因其是商户之子没有办法参加科举考试,便想方设法的做了言初霁的幕僚。
言初霁也是很赏识这个人,给了他全权的信任,前世代言初霁被言煜欢囚禁起来的时候,公孙瓒甚至想到了办法要带言初霁离开。
只不过那时的言初霁以为自己气死了他的父皇,整个人心如死灰,就拒绝了公孙瓒。
在言初霁**以后,公孙瓒也想要替他报仇,他暗中挑拨官员朝臣,甚至是快要离间了苏鸿和杨宏远两人之间的联盟。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一个小小的炮灰角色终究还是斗不过主角光环,在一次事情败
露之后,凄惨地死在了天牢里。
此人有勇也有谋,更重要的是对言初霁无比的忠心,这番重要的事情交到他手中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而冀州的袁英将军则是原主的亲信,他的功勋或许比不上杨宏远,但是忠心程度却是远远大于杨宏远的。
冀州城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交通要道,原主让他守在那里,袁英就真的守了一辈子。
前世因为言煜欢玩废了整个国家,到处掀起了起义的浪潮,可只有冀州城始终风雨不动安如山。
而袁英更是拖着两鬓斑白的头发上了战场,最终马革裹尸归来。
这两人,将会是时喻安排给言初霁的最好的文臣和武将。
言初霁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时喻的意思,迅速将那块令牌收入怀中,“儿臣知道了。”
时喻拿起桌角的一叠折子递到了言初霁的面前,让言初霁随意的观看。
言初霁翻阅着那一叠折子,越看越气愤,“这群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如此厚厚一叠奏疏,上面所言之事竟然全部都是关于他的,可见,这朝堂之上的官员倒戈相向的究竟有多少。
时喻倒不是很生气,甚至还煞有其事的安抚了一下言初霁,“身为帝王,需要做到喜行不容于色,只不过一些奏疏而已,你就气成这样,以后等你当了皇帝,岂不是要被气的少活好多年?”
如此调侃的话,让言初霁的心神也有了些许的放松,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唇笑了笑,“父皇莫要嘲笑儿臣了。”
时喻勾着唇角,“所以……你需要提前锻炼一下强大的心脏。”
言初霁满头问号,“父皇?”
时喻满脸坏笑,直接将所有的奏疏都扔给言初霁批改,还美其名曰这是对于他的提前历练。
自己则是屏退了其他伺候的宫人,只带着江福海去到御花园里摆烂。
言初霁看着堆满桌子的奏折有些欲哭无泪,他似乎是从父皇眼中看到了一抹迫不及待?
他一定是看错了吧……
哪里有人不想坐上这个不至高无上的位置呢?
——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一道人影躺在躺藤椅上,满头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散开,在和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
他穿着一件没有丝毫规制的衣裳,外袍随意的敞开着,没有半点皇家之人该有的严谨和威严。
他微闭着眼睛,浅金色的太阳光辉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后,缓缓地照在了男子略显苍白的脸上,恍若音符一般微微的跳动。
不远处树影婆娑,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池塘边上一只鸟儿试探着搅动池水,溅起一池的涟漪。
男子轻闭着眼眸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像是一只神态慵懒,在阳光下懒洋洋的梳理毛发的大猫,偶尔轻轻翻动下身体,转换一个让他感到更加舒服的姿势。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恬淡,闲适,悠哉的好似不是人间客。
然而,有的时候就偏偏有人不长眼。
时喻方翻了个身,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就发现远处多了一道人影。
他穿着一袭赤色的长袍,脚下登着精致的皂靴,身形挺的笔直,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站在长廊下面。
此人正是原主的二儿子言煜欢。
时喻勾着唇角扯出一抹微笑,随后又将眼睛闭了起来,他转了个身直接背对着言煜欢,完全当对方不存在。
过了许久,言煜欢似乎是终于忍不下去了,咬了咬牙之后,走到了时喻的身前。
“父皇。”
时喻抬眼看向垂首恭立在一旁的言煜欢,漫不经心的开口,“何事?”
言煜欢咬了咬牙,直接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他深深垂下脑袋,声音中带着一抹哀求,“儿臣求父皇,将母妃放出来吧。”
“母妃只是一时糊涂,她对父皇的心意,父皇最是清楚不过了,又怎么会对父皇大不敬呢?”
大不敬是一个完全没有办法有所依据的罪名,如若皇帝愿意宠着你,即便你直呼皇帝名讳
,他也会觉得你这是天真活泼。
但倘若皇帝眼中没有你,甚至是厌恶了你,只要你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皇贵妃苏蕊儿在原主面前嚣张惯了,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一个罪名被废去了皇贵妃的位分,甚至还被囚禁在了冷宫当中,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办法见上一面。
言煜欢此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完完全全一个为亲生母亲着想的好儿子的形象,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其他的意图。
可事情当真只是如此简单吗?
苏蕊儿被废,不仅代表着她遭受了时喻的厌弃,更代表着言煜欢也被时喻剔除了争夺皇位的权利。
毕竟母凭子贵这句话不只是一个玩笑,如果言煜欢还有继位的可能,她的母亲就不可能是一个被幽居在冷宫里的废妃。
想必此番言煜欢前来,不仅仅是为了苏蕊儿求情,更多的是想要试探一下时喻的态度吧。
如此一个关爱母亲的儿子,时喻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失望呢。
他轻轻一笑,直视着言煜欢的眼眸,“一时糊涂不要紧,可倘若一直都在糊涂着,这就有些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