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朝堂上,老将军傅铣送来边关奏报,极其激动的告知皇帝,他已经将曾经解汿失去的五座城池全部夺了回来,将匈奴大军驱赶往北后退了500余里。
如此一个好消息,皇帝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本以为解汿死了,镇北军就算再能打,傅铣终究年纪大了,不负曾经那般的骁勇善战,应当会和匈奴人各有伤亡。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他不发粮饷,即便没有一个好的统帅,镇北军依旧如此这般的厉害。
若是当真把匈奴灭了,他们调转刀锋,南下逼宫……
那岂不是分分钟就可以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
当了几十年的帝王,享受惯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皇帝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失去权力的后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彻底歼灭匈奴,指日可待。”
“傅老将军立下如此功劳,陛下应当奖率三军。”
文武百官们或真情或假意的说着恭贺的话,一个个脸上都喜笑颜开。
可皇帝却觉得这些人的笑容一个比一个刺眼。
刺得他眼眶生疼,刺得他想提刀砍人。
当初要不是因为镇北军里实在插不进去人手,他又何至于和匈奴人合作?!
若不是他还需要这些人帮着他守国门,他真的很想亲自下旨,把这些人全砍了!
这一个个吃干饭的大臣们,竟还要让他去嘉奖镇北军,简直是可笑至极。
皇帝冷着脸扫向阶下,却忽见一人无悲无喜,眉头微微簇着,仿佛陷入了什么繁琐的问题。
果然只有他的陆爱卿最懂他!
皇帝伸出右手,向下压了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一群人瞬间禁声,皇帝的面色这才终于好看了一些,他将目光投向沈听肆,“陆爱卿,在你看来朕应当如何嘉奖傅老将军?”
沈听肆从队列中走出,微微躬身,“傅老将军德高望重,微臣以为,赏赐金银不如晋傅老将军爵位,世代承袭,如此,老将军应当也会十分高兴。”
“哦?”皇帝来了兴趣,“不知陆爱卿以为这爵位该如何赏赐呢?”
沈听肆不紧不慢的开口,“微臣以为,承平侯就跟好。”
“承平侯……”黄的呢喃了一遍,脸上的笑意更甚。
这爵位的名字听起来好听,好似无上的荣光,可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虚爵而已。
既没有官职在身,也没有封地可言。
就算是世代承袭,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皇帝哈哈一笑,满意极了,“陆爱卿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这……”毕鹤轩垂下眸子,似有所思。
片刻后,他也走出队列,“启禀陛下,老臣有言。”
皇帝心情好,乐呵呵的,“说吧。”
“陛下单独嘉奖傅老将军情有可原……”毕鹤轩先是夸赞了一下皇帝的英明抉择,随后话锋一转,“但这些冲锋陷阵的将士们,是否也该得到嘉奖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皇帝立马就黑了脸。
这镇北军都已经这般厉害了,还要怎么嘉奖?
当真要他把这屁股底下的龙椅让出来吗?!
“陛下,”眼看着毕鹤轩惹恼了皇帝,沈听肆出来打圆场,“镇北军立下如此大功,确实应当嘉奖。”
“过几日便是十五,不如陛下亲自前往昭觉寺,为驻守边关的将士们祈福。”
此番做法,既可以让皇帝不必真正的给镇北军一些所需要的东西,还可以让他名声大噪,表现出他对于镇北军的重视之意。
因着明远道长的不老丹,皇帝的身体越来越矫健,精神状态也越发的抖擞,使得皇帝对沈听肆也越发的信任了起来。
更何况沈听肆的提议简直就是点在了他的心尖尖上,皇帝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就答应了,“好!就按陆爱卿所说的办!”
下了朝,沈听肆大摇大摆的离去。
徒留毕鹤轩茫然的站在原地。
除夕夜那晚,毕鹤轩所说的话关寄舟心里还惦记着,如今见毕鹤轩独自一人坠在所有官员之后,他便走了过去。
“太傅大人,你还好吗?”
毕鹤轩抬头看到是关寄舟,苦涩一笑。
扫了眼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毕鹤轩带着关寄舟一边往外面走,一边极小声的说着话,“你既贪墨了修建摘星阁的银两送去北边,便应当知晓正北军如今有多么的拮据。”
“傅老将军的奏折里,绝不仅仅写了夺回城池这件事。”
定然有要粮。
可皇帝却全然当做没看到。
如此大的功勋,若是百官们劝上一劝,或许还能给镇北军提供一些帮助。
可结果,就是又被沈听肆这个奸邪小人给阻断了一切。
毕鹤轩气的牙根都在痒痒,“老夫若是早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当初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阻止他入官场。”
“陆漻这般奸佞,可陛下却对他如此信任……”
“您别这样说他!”毕鹤轩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关寄舟突兀的打断了。
关寄舟盯下毕鹤轩愤懑的双眸,只觉得内心如刀割般似的疼。
没有一个人明白,没有一个人懂他。
就连他最敬爱的老师,也是对他恨之入骨。
陆相啊……
这条路走的太难,太难,他难道就不痛吗?
怎么可能会不痛……关寄舟攥紧了双拳,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把事实真相告诉毕鹤轩,他不想再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一句对于陆相的指责。
可他不能。
他不能毁了陆相的谋划,不能让陆相拼尽一切,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东西化为乌有。
“什么?”毕鹤轩诧异于关寄舟突如其来的激动,颇感疑惑,“他是谁?你说陆漻?”
关寄舟喉咙干涩,身体顿时涌出一股无力之,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没有,”关寄舟轻轻摇摇头,“下官感谢太傅大人的帮助,只不过下关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打扰太傅大人了。”
说完这话,也不等毕鹤轩的回答,关寄舟扭头便大踏步的离开。
毕鹤轩莫名其妙的愣在当场。
来找自己的是关寄舟,要走的也是关寄舟。
到底什么个情况?
被毕鹤轩记挂着的人,一路小跑着冲到宫门口,在沈听肆坐上马车的一瞬间,也迅速钻了上去。
沈听肆被吓了一跳,“关大人?”
关寄舟握着拳头,声音断断续续的,几乎串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陆相,我知道……”
“昭觉寺,另有隐情……”
“你慢点说,”沈听肆倒了一杯温茶给关寄舟,“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