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里对于大烟的极度渴望,已经让他的脑子阵阵发昏,浑身密密麻麻的痒,仿佛又千千万万只蚂蚁钻到了他的血肉里面,在不停的爬来爬去。
他现在真的恨不得就此去死一死。
温承松眉头紧皱着,浑身疼的他连眸色都有些暗淡了,那张嘴唇也是血色尽失,只剩下一片惨白。
豆大的汗珠不断地顺着他的毛孔冒出来,汇聚在一起,又往下流淌,后背早已经被冷汗凝透。
温承松知道,就算他今天逃出去了,身体估计也是不行了,像他这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犯烟瘾,一犯烟瘾就整个身体都开始抽搐,连路都走不了一步,又怎么可能还能够继续反抗事业?
只能成为所有人的拖累罢了。
而且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以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他见过那些常年吸食大烟的人,骨瘦如柴,几乎都快要成为了一个骷髅。
他现在虽然还没有变成那个样子,可他也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变。
他的身后还有责任,站着那些和他拥有着同样梦想的同胞们,还有无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夏国人。
他可能没有办法办法再继续和一起他们进行反抗斗争了。
那么,在临死之前,他想要做一件好事,最起码,让他的死亡变得稍微有点意义。
就像曾经某一位先生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无论如何,能够让沈先生安全的离开,他也算死得比鸿毛要重了吧?
温承松咬了咬牙,想要伸手去拿沈听肆藏在衣服里面的那把手枪,急不可耐的开口道,“沈先生,你能把我从火车轨道带出来,我已经非常感激了,今日若是我们最终只能活下去一个人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人群不断的往前挪,已经快到了被东瀛人封锁着的出入口。
温承松看了一眼不停往前走的人群,顿时更加的焦急了起来,“没有时间了,沈先生,你把枪给我,我替你打掩护,你快些逃吧!”
温承松义正言辞的说着这话,一手去抽沈听肆手里的手枪,另一只手推了沈听肆一把。
但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尴尬。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就连风都好似停止了一些。
——因为温承松没有抽动那把手枪,也没有推动沈听肆。
此时他浑身的力气加在一起,或许都还比不上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猫,又能够做得了什么事呢?
沈听肆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好笑的问了一句,“温承松,你以前话也这么多吗?”
明明在原主的记忆里,温承松是一个十分冷漠的人啊。
常年的沉默寡言,最不喜欢说废话,总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
可现在的温承松,似乎有些太过于话唠了。
温承松有些被怔住,下意识的攥紧了沈听肆的袖子,疑惑道,“沈先生,你认识我?”
可他们是何曾见过面的?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听肆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毫不留情的将人甩上自己的背,冷冷的开口,“你要是再继续这么多话,我们俩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
“不是……你这么带着我,咱俩谁都走不出去呀!你把我放下来,你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温承松还想要继续劝说,沈听肆忍无可忍,重重的敲了一下温承松的脑袋,“你可以闭嘴吗?真的很吵。”
“你再这样当心把东瀛士兵给引来,到时候我们俩谁也走不了!”
温承松:……
柔弱,无助,又可欺.jpg
“好咧。”
耳边没有了温承松的絮絮叨叨,沈听肆顿时感觉世界清净了不少。
刚才在温承松说话的时候,沈听肆就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守在他们前面不久的这个关卡的东瀛士兵大概有三十来个,绝大部分的士兵手里都是长枪,机枪只有一把。
而就在那些东瀛士兵身后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雪佛兰轿车。
如果他能在穿越出入口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这辆车,他们应该就可以成功逃脱了。
在沈听肆和温承松计划着如何闯关卡的时候,陈尽忠也和方槿等人聚集到了一起。
火车站里人头攒动,虽然在枪声的震慑下不似刚才那样的慌乱,但却也绝对不会像军队里那样的,排着整齐的队伍。
所以还是有一些认识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因此,陈尽忠等人站在一块儿说话倒也不显得过于突兀。
“你们把手里的枪都给我,”陈尽忠的目光沉着冷静,没有丝毫的慌乱,说话的语调当中夹杂着不容置讳的坚定,“一会儿你们就假装是普通的老百姓,跟着人流出去就行。”
为了防止周围的普通百姓们听到他们所说的话,他们的声音都格外的小,只不过聚在一起的人还是能够听清楚的。
陈尽忠原本都没想着他们所有人能在这场刺杀里面活下来,甚至连这次刺杀是否能够成功,都是一个未知数。
可现在,他们不仅成功刺杀了渡边信长,甚至绝大部分的同志都存活了下来。
是的,在陈尽忠的视野里面,温承松有极大的可能已经牺牲了。
毕竟一个烟瘾犯了,毫无行动力的人,是根本不可能逃脱得了东瀛人的追捕的。
只不过他们现在并没有见到温承松的尸体,就还存着一丝的希望。
但眼前的这些年轻人们,若是不用这个办法的话,可就一个都走不出去了。
陈尽忠眨眨眼,努力的将每一个人的面容都记在了心里,“你们都是好样的,老师为你们骄傲。”
说着这话,陈尽忠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递给了自己右手边的方槿,“把你的枪装进去,装完以后给倾川,每个人都要装,听到没有?”
方槿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颤抖,“陈老师,那你怎么办?”
陈尽忠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方槿,听话,我都活了四十多年了,也活够了,只要你们能够安全出去,继续去完成这份事业,老师在地下也会为你们骄傲的。”
“不……”方槿抓着那件外套的手不停的颤抖,颤抖的几乎快要拿不住,“陈老师,算我求你了,你和我们一起走……”
陈尽忠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乐倾川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酸的他几乎快要落下泪来,他连连摇头,试图去扯陈尽忠的袖子,就连说话也是磕磕绊绊的,“陈老师,你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