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极为短暂的一瞬间，生长出了这样一棵参天巨树。
巨树用一瞬长成，却又在下一个刹那，一十七秒中彻底结束的那一刻猛然萎缩，树干骤然间干枯干裂，树冠枝头褪去绿叶飞快变得枯黄，掉落的叶片刚刚脱离枝头就化为灰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像极了在乔安动用天赋将时空逆流之前，隐隐看到空中落下的灰烬。！
第102章
枯萎的绿叶化为灰烬纷纷扬扬飘落,划过已然带着黯淡的暗金色虹膜眼底，像是空中下了一场灰黑色的初雪，寂静无声,毫无生息。
直到第一片灰烬轻飘飘落在地面,逆流的时空终于走过了最后能维系的时刻,顷刻之间，无数影子再次飞速闪烁，犹如拉长的走马灯，从先前的溯回逆流回归为旋转飞快的前进加速。
剪影被拉成一道道直线,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戏剧，落幕后什么也没有，最后在黑白灰的暗色中也没留下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一丁点儿痕迹。
乔安已经再没有余力维系逆流的时空,一切都该回归到原本的正轨,仅有证明了刚刚短暂发生过他想救回季花枝的东西，大概也只有在时空回归原位后,从空中纷纷扬扬落在脚下的灰烬。
他当初在启用天赋时就看到过这场飞灰,就像是早已注定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昭示了季花枝复活的失败。
乔安回归七级鬼蜮，回溯了三年零二十七秒的时间要去救季花枝，但季花枝却永远死在了三年前，他回归七级鬼蜮的前一秒钟。
他静静地仰着头,盯着眼前这颗枯萎的巨树看了一会儿，随后像是随口一问般开口：
“灰烬会有多重？”
诸葛三百意识到这是在问他，即便是智商超群,他也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乔安的态度——这完全算得上是因为他的干扰，才导致季花枝复活失败，而这种情况下的后果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乔安是会敌视他,亦或是干脆仇恨他，或者一言不发直接动手——这都没什么关系，就算动手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毕竟天赋透支且承受了长时间全侵蚀压力将会导致玩家实力大幅度下降，诸葛三百更也不算“实力不济”，他是“藏拙”的那一类型。
但乔安这种像是没发生什么的平静……倒是令他有些再三迟疑了。
于是诸葛三百犹豫了一下，也没退出目前季花枝的外表复刻，才回答道：“灰烬几乎不存在重量，很轻。”
“很轻啊。”
乔安没什么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我想也是，一定很轻。”
那么鲜活的、会笑着叫他“乔安”、拥有一个高挑成年男性身高体重的季花枝，到现在，怎么就只剩下了这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飞灰？
是谁的错？
是诸葛的错吗？
可他早有预感，从最开始没找到季花枝的人影时，乔安就已经心底发冷——除非季花枝本人刻意的躲避，不然他怎么可能在于他而言算起来其实格外富裕的二十七秒内毫无头绪？
一切其实早已注定，就算诸葛没在最后将他引开，他也找不到季花枝，一切的结局也还是如此。
如今，“羔羊”的预言已经应验一半，理想的预言倒置的确以同样逻辑发生，可最后的结果，却似乎仍旧没逃脱出“悲剧”的影子。
“但是，还有机会。”
乔安眸色暗沉，黯淡的金瞳中隐隐带上一丝尖锐的金属色，低声自语了一句。
枯萎的巨树，虚无的灰烬，昭示着季花枝必死的结局——这属于三年前。
但时空的倒流终究会产生笃定的改变，最起码，“羔羊”的预言就一定会出现时空错位。
预言交叉，三年后，七级鬼蜮中最危险的因素有三，其一是金瞳的乔安，推测多半为天赋透支后强行动用导致的无差别暴走；其二为一片白茫茫的逆光空地，有可能是七级鬼蜮中最终关卡的必死场景；其三则是沉眠于巨树中的季花枝。
死亡并不是终点，灰烬中也可诞生危险，即便是化身为鬼蜮的一部分，即便他归来以要置玩家于死地的另一种身份……但那不也算是另一种形态的活着？
而死亡的全侵蚀玩家，与某个人惨白的面色……又该轮到谁呢？
“寒枝在外围冰封，李小白只有在时空漩涡的必死中才能与二十层必死规则对撞，多半要以盲点的形式争取存活。”
乔安淡淡开口：
“所以，现在这片区域里还算得上‘玩家’的，只剩下你和我了。”
诸葛三百也听不出心绪地回复：“确实如此。”
“你是全侵蚀吗？”
乔安问道，不过还没等诸葛三百回话，他就又低声自语：“我想你应该是。”
诸葛三百也顺理成章承认：“我是。”
乔安对他从一开始就有所防备，“羔羊”的预言只告知过季寒枝，而诸葛三百试图打探也没办法从季寒枝口中得到些什么，涉及到季花枝，有关这二人私下对七级鬼蜮的打算，连猜测都不能从“预言”上进行推演。
但那又如何？
诸葛三百眼眸半敛，心里带了点毫不掩饰的漠然。
比起乔安那几年悠悠转转和前排都有不浅的交情，季花枝面相宁静温柔，其实与除乔安和季寒枝以外的所有人都存在极深的距离感，乍一看像是性情温和，实则看谁都是一种不太走心的友好疏离。
同样，诸葛三百与季花枝打过的交道也不多，相比之下，以季花枝确凿的死亡相抵乔安死亡的“可能”，对他而言实际是稳赚不亏的买卖，后果如何也该由未来去困扰，至少目前，在这个副本里，乔安没死——这就是他所满意的发展。
而且，乔安的态度似乎也并没有到他所考虑最坏的打算……甚至其实留有很大回圜的余地。
“你这个关头进来其实很危险。”
乔安重新低下头，翻看着个人面板上挂了的必死规则，蓬松的棕色发丝软软垂下，挡住了能被窥探的视线：
“死亡也在你计算过的最大可能性范畴内吗？”
诸葛三百没在第一时间回复，他先是顿了一下，大脑飞速处理了一下乔安这几句话中几乎毫不掩饰透露的东西，随后面色微微沉了一下。
乔安没有必要确认他是否是全侵蚀，以及特意提及的“这个关头”和意有所指的“死亡”……除非它们三个之间存在什么联系。
好消息是乔安在这个时候终于愿意透露预言，可坏消息也很明显，比方说预言内容极有可能为全侵蚀玩家将涉及高昂的死亡风险。
“原本是为寒枝或是我自己做的准备，没想到未来总会愚弄我们，不过倘若你能用上，也算物尽其用了。”
乔安终于抬起头，暗色的金瞳看向熟悉的“季花枝”的外表，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像是探究一般缓慢移动。
但直到他开口，诸葛三百却猛然瞳孔一缩，原因无它，只因为乔安定定地注视着他，黯淡的金瞳中心似乎隐隐存在了一点银白的错觉，声音中带着诡异的空泛，尾调仿佛拥有唱诗的韵律，慢条斯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