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人擦亮眼睛,确认无误后,惊掉了一地下巴,苏杰直接骂了一句:“卧槽。”
曹志紧随其后认出来,一把拽住苏杰的胳膊,质问:“那女的不是你姐吗?为什么会从大劳上下来?那个男的是谁?”
他们酷烈的不可思议,反衬出苏嘉的坦然自若,她和纪玄屹十指相扣,沿着田埂小路,绕上山坡。
两人的身后跟了四个人,全是从后一辆车跳下来,凶神恶煞,浑身腱子肉的壮硕保镖。
今日这一趟,苏嘉仅仅是为了外婆而来,不愿意和那家人过多交涉。
他们却要凑到跟前,围个水泄不通。
彭淑芬被苏建川推上来,脸上多生的褶皱全部被疑惑填满:“嘉嘉,这位是?”
纪玄屹抢先回答的,气定神闲,郑重其事:“我是她的男朋友。”
苏嘉愣了一下,偏眸直视他。
她诧异的程度不亚于大年初一那晚,他说要以老人家外孙女婿的身份前来。
当时,苏嘉在短暂的被欣喜冲晕大脑过后,更多的是存疑。
纪玄屹的神态、语调太过漫不经心,好似“外孙女婿”这种在苏嘉看来不同凡响的字眼,于他而言,都只是无足轻重,可以随意出口,哄她开心的甜言蜜语。
然而眼下,纪玄屹直面一大群人的拷问,收敛了尽数的嬉笑调侃,自然地稳重正式,较之沉于工作状态时,更胜一筹。
苏嘉甚至还感觉到,他同她交握的那只手,在她手背画了两个圈,似是在传达:别怕,有我。
随着纪玄屹这声出口,跟前一伙人的讶然添了倍数,面面相觑。
曹志的脸色挂不住,咬牙切齿扯过苏杰问:“你姐有男朋友?”
苏杰迷惘地喊:“我不知道啊。”
“她之前没有的。”
曹志盯着苏嘉和纪玄屹交握的手,火气直是往上头窜:“靠,你们一家是把我当傻子耍,想讹钱吗?”
苏建川上前几步,从曹志手中解救出宝贝儿子,好言好语地说:“误会,这里面有误会。”
他不清楚具体的状况,但曹家是货真价实,可以拿出二十万彩礼的,不好轻易得罪。
纪玄屹寡淡的目光被曹志的言语吸引,过去几天,他已从苏嘉口中获知,她除夕夜为何会不惜冒雨跑出去。
他一双瞳仁逐渐汇聚阴鸷,唇边勾起一抹讥讽:“二十万就想来沾染她?”
“你也配?”
话音方落,纪玄屹带着苏嘉朝前走,那些人想追,全被保镖拦下。
姨妈家的孩子议论纷纷,有一个酷爱娱乐八卦的说:“苏嘉身上那件大衣好像是走秀款,至少一二十万。”
“那个男人坐的是大劳,衣服鞋子都是数一数二的牌子货,还带了保镖,苏嘉什么时候交上的这种有钱人?”
苏建川不懂奢侈品,见到这个架势也明了了纪玄屹非富即贵,和曹志毫无可比性。
他恨得牙痒痒,低骂:“苏嘉那个死丫头片子,不提前和我们讲,不然老子犯得着给她找别人?”
曹志正直血气方刚的年龄,哪里受得住纪玄屹这种天生气场凛冽,上位多年的人的轻蔑鄙夷,又耳闻苏建川明显经过对比,在踩他的嘀咕,咒骂几句,扬言要和苏杰绝交,怒不可遏地甩手走人。
荒山本该幽静,不扰逝者亡灵,苏嘉没功夫搭理那些人的闲扯,一门心思扑在外婆迁坟一事上。
这一天她不会好过,肃穆如雕像般地观望迁坟的每一个步骤,关于外婆的温暖过往融入山风野木,更迭日月,全方位地冲击她。
自始至终,纪玄屹牢牢握住她轻微发颤的手,时不时捏两下。
苏嘉切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苍茫人世,失去外婆的她也不是一个人在硬闯,心里才好受些许。
棺木妥善地迁到新址,重新盖上厚土,亲人上前烧纸敬香。
苏嘉和纪玄屹各持一炷香,并肩站到外婆的墓前。
苏嘉清甜开口:“外婆,我来看您了,您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
纪玄屹接着说:“外婆,我是纪玄屹,是嘉嘉的男朋友,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她,陪伴她,让她顺遂无忧。”
听他用耳熟的低磁嗓音,依从她喊出那声“外婆”,苏嘉徐徐转头望向他,视线顷刻变得模糊。
此时坠兔收光,远鸡戒晓,半金半橘的晨曦脱胎于浓重的黑暗,慷慨地洒在他的肩上,覆一层薄薄柔光。
他在光中,回她深情眉眼,回她轻浅笑颜。
迷蒙间,苏嘉想不顾一切地放纵天真,相信他们可以走下去。
哪怕一开始并不纯粹,哪怕所有人都投一张反对票,哪怕中间横亘无涯天堑,他们也可以慢慢拐上正轨,竭尽全力地走下去。
苏嘉和纪玄屹一同面朝墓碑拜了三次,插香在临近的位置。
流程进行到这里,已是尾声,两人不再久留,在保镖的拥护下离开。
苏建川和彭淑芬快跑追上去,前者没好气地问:“你小子到底是谁?想带走我女儿可没有那么容易。”
苏嘉用冷厉的眼神恨对他们,拽住纪玄屹的胳膊,叫他别理。
纪玄屹眼神示意她没事,先让她上了车。
关严车门,纪玄屹向前走了两步,态度冷漠且明确:“她是我的女朋友,是你们再来叨扰她,没那么容易。
“我明天会让人去你们家收走她的东西,不说一张照片,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留下。”
苏建川愤懑:“你敢!”
纪玄屹呵了声,压低音量:“我念在你们生了她的份上,暂时没对你们做得太绝,如果你们不识好歹,郑彪的今天就是你们儿子的明天。”
苏建川和彭淑芬面色惊变:“郑……”
纪玄屹及时堵住了他们的话,皮笑肉不笑,恍若活阎王:“你们不会以为他在犯大事的时候被警察抓,是巧合吧?”
苏建川和彭淑芬打了个哆嗦,噤若寒蝉。
纪玄屹睨一眼后方的混世魔王苏杰,补了最后一刀:“要想找到你们儿子的破绽,多了去了。”
说尽,纪玄屹掉头而去。
苏建川怨气冲天,下意识地想追,可两条腿如何赶得过四个轮子?
后方不乏有亲戚看热闹:“哟,你这新姑爷厉害啊,不把老丈人和丈母娘放在眼里。”
“后悔了吧,以前没对你家姑娘好点。”
“自作孽,有个出息的闺女不疼,去宠混账儿子。”
被甩了一脸车尾气的苏建川面色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可惜荒郊野岭,没有酒瓶给他砸。
安排好外婆的大事,收拾走遗留在筒子楼的物件,苏嘉再去拜会了几位老师,便和纪玄屹打道回北城。
年假告一段落,纪玄屹的公司启动工作日常,各大项目需要权衡、推动、跟进,加之他除夕夜的意气用事,家里残余大堆琐事,他一到北城就马不停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