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在李家不期而遇,纪玄屹比之前两人在一起时,还要淡然,两个小时的补习,他没出现过一回。
结束后,苏嘉下楼作别李家人,没在客厅和院子瞥见他,以为他已然告辞了。
怎料走出李家,进入那条会途径纪玄屹别墅的石板路,望到他怀抱姹紫嫣红,静候在一棵郁郁葱葱的树下。
苏嘉选择性无视,收敛的目光放去别处,打算直接绕过。
纪玄屹脚步往中间一跨,高大挺拔的身影拦住她的去路。
苏嘉疾步停下来,没好气地说:“纪玄屹,我们……”
“我知道,我们分了。”
纪玄屹接了话,低垂的目光找到她,恍若向日葵终日都在调整方向,寻觅只此无二的太阳。
苏嘉微愕,这是他初次承认这个事实。
两人仅有一步之遥,轻柔的暮春暖风悠闲自得地抚过。
她在风中闻见他身上浅喷的香水,熟悉的辛烈檀木前调,却过度成了非一般的尾声。
其中的一缕甘甜,快要同他手中的娇花,相交相融。
纪玄屹自顾自地说:“你没有再找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
苏嘉好奇地,认真地嗅了嗅,一双狐狸眼蓦然圆了两分。
他今日喷的应该是“嘉景”。
以她为名,她唯一用过的“嘉景”。
纪玄屹:“既然我们都还单着的话,我可以追你。”
他运用了坚定的陈述句,掺杂些许一贯的强势,容不得任何人驳斥。
苏嘉掀眸盯他,未发一言。
纪玄屹将手上包装过的花束推向她:“每一朵都是我亲自选出来的,包装也是向嫂子学的,头一回做,卖相一般。”
苏嘉收过他无数次送的花,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亲手采摘、亲手打包的。
但她没接。
她瞅见以黄、白玫瑰为主的花束里,夹杂了钟爱的奶油向日葵。
李家的院子可没有这种花,八成是他特意叫人送过来的。
纪玄屹再把鲜花往前面推了推:“这次要涉及婚姻。”
苏嘉一怔,仰头惊问:“你说什么?”
绵绵不断的春风吹得天际云卷云舒,嫩绿的枝上繁叶忽东忽西,缝隙流过的日光影影绰绰。
天地万物,如同卷入了永动机,全在不停地变幻。
恒定的似乎只有咫尺间隔的那双,在极致的寒凉中,固执翻涌出无限热忱与炽烈的深蓝眼眸。
纪玄屹一瞬不眨地看着她,沉磁动人的声音混合和风,混合柔光,混合世间所有纯粹自然,不受外力干扰的事物,一并赠予:
“嘉嘉,我想和你重新来过,谈一场正式的,长久的,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
第72章 生日
这个高档别墅区,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业主隐私,每一户的院落都相距甚远,用做隔断的绿化带清幽雅静。
清风好似狂野了些许,呼呼地钻入, 携带男人稳重而认真的话语, 清晰地落进苏嘉的双耳。
字字句句经过中枢神经的归纳翻译, 转换成足以理解的实际含义。
但苏嘉依旧怀疑自己的耳膜和神经系统出现了故障,诧异地望着纪玄屹。
他中间有几个字说的是什么?
他没有用错汉字吧?
纪玄屹似是瞧出了她的疑惑,详尽地解释:“我已经和我爸妈说过了,这辈子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如果将来要去领证,携手的那个人,只能是你。”
他定向她的眸光愈发滚烫, 暗藏蚀骨剜心的贪欲。
如果不是她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如果不是她还在和他闹别扭, 他真想,现在就把人拐去民政局。
他灼灼的注视下, 苏嘉卷翘的鸦羽小扇快速地眨动, 不点而红的唇瓣轻轻抿起。
隐秘的心头犹如正在上演一场雷暴,比纷扰不绝的俗世还要乱糟糟。
她暂且不知如何回应,干脆鸵鸟似地绕过了他, 大步朝外面走。
纪玄屹精心包装出来的花束没能送出去,讪讪地收回手, 带着花跟上去。
苏嘉没理会他, 闷声走得飞快。
她是搭乘公交车来的, 自然要坐公交车折返。
站去公交站台,苏嘉遥遥望见可以抵达北城大学的九路公交车驶来, 有意瞥向亦步亦趋,立在附近的纪玄屹。
不料他竟然会执着地追在她的身后,一道踏上了公交车。
这个站位于全线路的中间段,车上的乘客已然爆满,不可能再找得出一个空位。
苏嘉习惯性地往后走,站到临近后门的位置,双手紧紧握住栏杆,以便在摇晃颠簸的行径途中,站稳不摔。
纪玄屹随她穿过拥挤的人流,停在她的身后,一只手抱稳花,另一只找去她相中的栏杆,握到她白润小手的上方几厘米。
苏嘉从前情有独钟的“嘉景”,在他的身上过了一遍,后调的芳甜温柔似是都染上了男人特有的凌冽锋芒。
她在近处闻见,心神有被小小的刺激到,不由抬起眼,匆匆瞟了一下他定在栏杆的右手。
白净细长,骨感养眼,指甲修剪得整齐划一,唯一突兀的是,大拇指和食指上有三两道划痕。
不严重,应该经过了处理,看样子估摸是采玫瑰时,不甚被枝干上的尖刺伤到的。
苏嘉慌乱地把视线放去窗外,不敢再去看他手上的鲜花,细想他采摘的过程。
纪玄屹养尊处优惯了,平时出行车接车送,生平头一遭乘坐公交车,不巧赶上了人挤人的一辆。
随时随地可能被人接触到不说,还有各种乱七八糟,难以描述的怪味,他疏朗的剑眉不悦地皱起。
车子在又一个站停靠,上了一波人,大家你推我拉,有被挤到踩到的,甚至大声地骂出了国粹。
苏嘉老实地贴着栏杆,对拥挤的感受还好,反正半丝没挤到她。
直至路程过半,她无意间偏头,才发现高挺伟岸的纪玄屹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隔开了杂乱无章的人群,空出一块狭小,但踏实的区域。
在一辆车上的几十号人当中,半包围住她,能够触碰到她的,只有他。
有一位被迫挤过来的大婶不可避免,不小心推到了纪玄屹,连忙道歉:“小伙子,不好意思啊。”
猝不及防的外力袭上后背,纪玄屹身形微晃,差点撞向苏嘉,额头磕上前面的栏杆。
他第一反应是护住手中的花,左看右看,确定无碍之后回:“没事。”
那位大婶估计是坐车太无趣,拉他聊了起来:“哎呦,这么宝贝这花,是要送喜欢的女孩子吧?”
“是。”纪玄屹瞅向面前沉默不言,恨不能原地消失的女生,轻笑了一声,“最喜欢的女孩子,可惜送不出去。”
大婶跟随他的视线瞧过去,了然地咧笑:“看来你诚心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