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一边侍奉着陛下、皇后吃茶, 一边注意着陆庭之的反应, 他坐在陛下身侧, 眼底如同深潭, 让人看不清楚。
等到晌午时分,杨敬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看向陛下, 道:“陛下, 您今日在这里,不若做个见证,这桩婚事臣看还是算了吧!”
霍秉文急道:“杨阁老,人还未找到, 现在就提退婚之事, 是否操之过急了?”
杨敬道:“霍大人, 这是天意啊!天意难违!”
杨夫人也道:“是啊。”
霍夫人哭红了眼睛,道:“杨阁老、杨夫人, 什么天意?说到底,还不是你们杨家嫌弃我女儿?”
杨夫人道:“霍夫人,您这是怎么说话的?连体面都不顾了么?”
霍夫人道:“你都不要我女儿了,我还顾什么体面?”
宋雅芙看不下去,走上前去扶住霍夫人,蹙眉道:“娘,您少说几句。”
霍夫人一把推开她,道:“你个作死的妇人,与我们自然不是一条心!你不心疼初语,我心疼!”
宋雅芙坐在地上,强忍着手上的痛道:“娘……”
霍时看也不看她,只走到霍夫人身边,道:“娘,她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
宋雅芙忍着痛站起身来,走到霍夫人面前,正要扶她,却被霍时一把推开了。
宋雅芙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菱歌却扶住了她,低声道:“没事吧?”
宋雅芙没有回答,可是眼眶瞬间就红了,她避过头去,故意不去看菱歌。
菱歌见她手指在流血,便道:“陛下、皇后娘娘,奴婢带霍家少夫人去包扎。”
霍夫人有些没脸,道:“不过是小伤,也值得这样。”
皇后道:“霍夫人,菱歌是本宫的人,你若有什么不满,对着本宫说就是了。”
霍秉文赶忙拉着霍夫人跪下来,道:“娘娘恕罪!”
陛下不耐烦道:“都起来!退婚之事等寻到了霍初语再提也不迟。左右是你们两家的事,朕不管。”
皇后听着,面色不觉有些青白。陛下如此护着霍家,左不过是为了霍初宁罢了。
杨敬见状,也不敢再多言,只道:“是。”
杨惇道:“陛下,臣有一言。”
陛下难得见杨惇肯开口,道:“说。”
杨惇淡淡扫过霍夫人的脸,道:“臣于天意之言本不在意,只想着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便没有开口。可是现在,臣见霍夫人如此,只觉她并非臣心中娘亲该有的模样,实在不能侍奉。还请陛下做主,准臣退亲!”
霍夫人脸色煞白,道:“杨公子,我……”
霍秉文恨道:“还不住口!”
皇后道:“霍夫人私德有亏,对待自家儿媳如此霸道跋扈,实在不配为人母。霍秉文,你是一家之主,也该约束着她。她从前虽为妾室,可到底如今做了当家主母,若是再如此行事,只怕会被人瞧不起。”
霍秉文躬身道:“是。”
霍初宁冷冷地看着他们,只觉心中快意。
陛下见状,便道:“如此,这门亲事便算了罢!”
霍夫人瘫软在地上,连哭都忘了,手足无措地看着霍秉文,道:“老爷,老爷……”
霍秉文啐道:“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吗!还不快过来!”
*
菱歌将宋雅芙带到一边,替她处理着伤口。
苏纨、宋文清、陆盈盈等人也急急走了过来,宋文清道:“雅芙,他们平日里也是这么欺负你的?”
宋雅芙没说话,只死死咬着唇。
陆盈盈道:“当着陛下的面都敢这样,平日里还不知如何折辱雅芙表姐呢。”
众人说着,宋九安才缓缓走了过来,斥责道:“你这孩子,好端端地去触霍夫人的霉头,可不是要为人家厌弃!”
宋雅芙猛地抬起头来瞪着他。
宋九安道:“你瞪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是我错了?”
宋文清道:“兄长,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如今是雅芙受了委屈,连陛下、皇后都向着雅芙,你怎么还向着外人了?”
宋九安道:“什么我向着外人?她得罪了婆母,受罪的还不是她自己?”
宋雅芙再也忍不住,道:“夫君是父亲替我选的,婆母也是父亲替我选的,我在霍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父亲可有想过?”
宋九安赶忙伸出手来比了个“嘘”的手势,道:“霍大人还在这里,你不要命了!”
宋雅芙绝望地避过头去,道:“姑母,这就是我的父亲。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宋文清心疼地拥住她,道:“我可怜的孩子啊。”
宋雅芙眼泪还没擦干,便见霍家的奴婢走了过来,道:“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呢。”
她说着,瞥了瞥宋文清等人,道:“您这样,旁人还以为咱们霍家亏待了您呢。”
宋雅芙擦了擦眼泪,道:“就来了。”
陆盈盈却一下子挡在她身前,指着那奴婢道:“凭你什么东西,也敢对你们少夫人冷嘲热讽的!”
那奴婢道:“奴婢是霍夫人的人,在府中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少夫人是小辈,奴婢还不能说几句吗?”
“你……”陆盈盈回头看向宋雅芙,道:“表姐,我们和离,再不受这委屈了!”
那奴婢笑着道:“陆姑娘可想好了,和离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您说来吓唬奴婢也就算了,若是让我们少爷当了真,少夫人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陆盈盈被她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道:“你们少爷还敢动手不成?我哥可是他的顶头上司!”
她声音一大,众人都忍不住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苏纨赶忙去拽陆盈盈,可她正在气头上,自然不肯退让。
菱歌眼看着事情要闹大,便走了过去,护在陆盈盈身前,道:“这位嬷嬷,盈盈再如何也是陆家的嫡女,是主子。你再如何劳苦功高,也是霍家的奴婢,这天下再没有奴婢顶主子的嘴的道理。你这样咄咄逼人,是想被发卖了吗?”
那奴婢知道菱歌在皇后面前得脸,便也不敢回嘴,只道:“奴婢是请不动少夫人的了,还是请夫人亲自来请吧。”
言罢,便转身走了。
宋九安道:“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哇!”
他看向陆盈盈,道:“盈盈,你可害惨了你表姐啊!”
宋文清道:“依着我看,害惨了雅芙的可不是盈盈,是兄长你啊!”
宋雅芙见众人僵持不下,便站起身来,道:“姑母、菱歌、盈盈,你们待我的好我都明白,可事已至此,我还是先回去了。”
宋九安道:“你这是何意?我待你不好?”
宋雅芙没说话,只低着头朝前走去。
菱歌道:“我随你一道去吧。”
宋雅芙看向菱歌,微微地点了点头。
菱歌跟在她身侧,静静地望着她一步步走向霍时,只觉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