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在翰林院上职时他才听说了谢恒在金銮殿上的“壮举”,当即吓的脸色发白,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赶紧回来收拾包裹跑路。但很快又绝望地想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若是真要连坐整个谢家,那跑也跑不到哪去。
他胆战心惊了一天,中午的时候才终于知道一切平安无事,谢恒只是被罚了一个月俸禄,顿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整个人都要虚脱。缓过进来后仍然为谢恒的举动感到怒火滔天,而且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是要从同僚的口中得知,他甚至觉得同僚在告诉他的时候眼神都是鄙夷的。
憋了一肚子火的谢长青本想下职之后就回来教训谢恒,但谢恒却没回来,他便一直在房中练字,想等心情平静下来再好好缕缕要怎么教训这个逆子。
谢恒接过宁六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这么说在父亲眼中,二殿下和昭武将军相比,前者还是可以招惹的?那我明天就告诉二殿下知道。”
谢长青眼睛都瞪圆了:“胡闹!我是与你说正事,你还在这里说笑!”
谢恒冷笑,“说笑的是父亲才对。父亲凭什么以为你说的话我跟兄长就一定要听,你当自己讲的都是金玉良言?我们有我们的行事底线,也有自己的原则方法,要是什么事都按照父亲说的去做,那我们的官途也就走不到今日了。”
谢长青的脸色由红转紫色,“你……逆子!”
谢恒转身,背对着谢长青:“父亲有这个时间教育我,还不如多反思反思,为何我们父子关系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就不说了,就连父亲最看重的兄长如今都不愿意听父亲多言。”
谢长青重重哼了一声:“不过是因为你们如今平步青云,便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中罢了!”
谢恒:“有些人即便不擅长为官,但却是个好父亲,难道所有的朝廷大员都有一个比他们官职更高的父亲吗?你若还是这般想,那你永远也不会真的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在曾经最器重的儿子面前失去身为父亲的威严。宁六,天黑路滑,送我父亲回去。”
“是。”宁六放下水桶走到谢长青身边,“老爷,我送您。”
谢长青看着宁六那张神色冰冷的脸,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的话对方甚至有可能把他夹在腋下弄回去,路上还不会避着那些下人,那他的老脸可就算是丢光了。
谢长青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到了嘴边的“芬芳之言”到底因为还有那么点读书人的礼仪矜持没有说出来。
石竹端着雪梨炖燕窝回来时刚好听到了谢恒反击谢长青的最后一番话,顿时勾起了他对公子爹不疼娘不爱的身世的心疼和气恼。想着幸好现在公子已经不再期盼父爱母爱了,不然还不得天天被自己的亲爹给气出毛病来!
“公子,吃燕窝,别跟老爷一般见识。”
从前的石竹就算再不满谢长青,顶多也就是和谢恒小小抱怨两句,而自从跟谢恒经历了安州之行,回来后的石竹就有了为自家公子怼天怼地毫不客气的胆识,怼人也能逻辑自洽。在这个谢家,除了谢恒和谢斌之外,其他人都已经不被石竹放在眼中,就是宁六有时候对上石竹都要在口舌上吃点亏。
谢恒:“我早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对了,这两日我可能会跟大少爷去一趟将军府,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前一刻还镇定从容的石竹这一瞬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公子这是要对大少爷公开了?还直接带人上门?这么刺激大少爷受得住吗?
第二百五十章 我行我素
“公子,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事还急不得,您多少得先跟大少爷说一声,让他慢慢接受了,可不能上来就直接见面,我觉得大少爷可能会难以接受,万一跟昭武将军起了冲突就不好了,昭武将军也不是那能受气的不是?”
谢恒好笑地看着石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石竹:“公子不是打算对大少爷坦白和昭武将军的事吗?”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当然不是,我和兄长去找将军是有正事,你想哪去了!”
石竹松了一口气,“正事就好,我真担心公子直接就跟大少爷这么说了。”
“说肯定是要说的,但不是现在,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嘴上得有个把门儿的。”
“那您就时不时地给大公子透漏一点,或者稍微暗示一点,让大公子自己琢么琢么,后面知道真相时可能还好接受一些。”
谢恒点头:“说得对,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你能想的这样周全,也一定能把事情做好。”
石竹:他果然就不该多这个嘴。
几日后早朝,谢恒比平时到晚了一些。
平日里他总会到得早一点,跟他家将军隔着一众朝臣“暗送秋波”,这种感觉又刺激又有意思。
可今日谢恒不仅到得比较晚,几乎是踩着最后的时间点到,还满头大汗。现在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按理说可不至于。
荣启好奇谢恒干嘛去了弄得这一脑门子汗,但武德帝很快到了,他便没得着机会。
最近两日没什么事,就前两天武德帝授意荣启调查了克扣军饷和抚恤金之事,查到在前太子倒台之后这事便是宣震接了手。事关皇家颜面,武德帝没有直接公开这个结果,只是让宣震用自己的私库填平了贪污的缺口,不够的就预支俸禄,然后又加了一个月禁闭。
这都是在将军府闲聊之时荣启说的。
朝廷上眼看平静了两日,谢恒觉得是时候再给找点事情了。
“启奏陛下,微臣这两日思来想去,觉得有件事还是想上奏陛下。”
本来安逸的朝臣们瞬间打了个激灵。
他们现在对谢恒口中的“思来想去”有点犯怵。
上一次谢恒“思来想去”的结果是弹劾昭武将军谋反,最后的结果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罚俸又禁闭,不知道他这回又想闹出点什么动静。
武德帝:“你就别来这些虚的了,有什么话直说。”
谢恒:“陛下,微臣觉得虽说之前克扣的抚恤金已经补上,但就如同迟来的正义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正义,因为当初抚恤金的克扣,有些悲剧可能已经酿成,比如自身的伤没有妥善处理留下病根,家人生病不能及时救治,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事,生活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银钱花费。虽然有冠军侯的帮助,但冠军侯一个人终究能力有限,而且这事本身就是朝廷的责任,让冠军侯一个人担着也不合适。”
武德帝思索着点点头,他从前毕竟也有南征北战过,就算现如今与从前差别甚大,但至少与其他皇帝相比,他还能为将士们多思虑些许。
“那依谢卿之见该当如何?”
“微臣是想着,咱们也不能一有点事就从国库里拨银子,这国库里的银子又不会下崽儿,不是越用越多,能避免就避免。且人多力量大,要是朝臣们都能对这些将士们稍微表示一番心意,那才是最好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