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伴随着入冬初雪,西境万阳的使团入京。
西境有两大部落鼎立,势力都强于北境的古河族,一为万阳一为昌河。
两大部落有世仇,大小摩擦不断,不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已经差不多。
谢恒记得在大瑾国的历史上,是万阳主动来大瑾寻求建交。
去年老万阳王病逝,新王即位。
新王十分年轻,且政治手段稚嫩,远远比不上自己的父亲,光是摆平蠢蠢欲动的叔伯就已经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精力,这还是在先王给他留下了能辅佐他的左膀右臂的前提下。若是再与昌河开战,情况一定会十分不利,很有可能会导致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甚至被昌河吞并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新任万阳王孤注一掷,宁愿与大瑾建交甚至最终臣服大瑾,也绝不便宜与他们世代结怨的昌河部落。
只是建交也不是那么好谈成的,虽然最终万阳确实归顺大瑾,时间却是在这次出使的三年后。中间拖的这三年时间主要用花费在谈判上。万阳之前毕竟是独立的部族,要归顺大瑾作为附属,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太自在。也自然会提出各种能够最大程度保证万阳权益的条件。大瑾国这边不会毫无底线的纵容,肯定也要坚持原则。这一来二去耗费的时间就长了。
谢恒记得后来昌河企图跟大夏联合,同时进犯大瑾,使大瑾腹背受敌顾及不暇。是将军平定昌河之乱,在昌河与大夏联手之前攻下昌河。
那时候万阳刚刚归顺大瑾不久,兵马制度还没统一,兵力调动也尚未完成。如果万阳能早些归顺大瑾,那么就能早些整合兵马,在兵马足够、粮草充足的前提下,将军攻下昌河也会更加容易。
谢恒决定这一次要尽早促成建交,争取让万阳早日臣服大瑾,届时将军与昌河开战便能速战速决,最大程度缩短时间减少伤亡。
作为武德帝登基后第一个主动有意向建交的边境部族,武德帝给予了极大的重视。
使团还没入京时,武德帝便先派人马去迎接护送,又着工部精修使团入京后将要居住的鸿胪寺,提前了解了万阳的饮食习惯,安排好了后厨,又选在乾清宫亲自接见。
第三百四十五章 薄情寡义
万阳使团入京这日,京中百姓夹道欢迎,十分热情,这景况比当初绛藤族入京可热闹多了。
使团的领头使者是新任万阳王的弟弟煦烈王子。煦烈王子和新万阳王同父异母,但据说兄弟俩的关系极好。煦烈王子的母妃去世得早,煦烈王子自小就被养在如今的万阳太后膝下。在之前平定那些野心勃勃的叔伯的过程中,煦烈王子功不可没。
接待使团设宴在泰和殿。
谢恒瞧着泰和殿的摆设,看着鱼贯而入的宫女侍从,不禁想起了当初在这里招待绛藤使团的情景。那时候他是真以为大瑾有机会跟绛藤建交,以为长风公主与陆潇不是全无可能,但可惜,最终的结果还是令人无比唏嘘。
荣启走到谢恒身边坐下:“想什么呢?一进门就看到你在这唉声叹气的,让别人看见还得以为你对万阳有什么意见呢!”
谢恒白眼:“我能对万阳有什么意见?就是看着这里啊,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荣启立即猜到谢恒该是想到长风和陆潇了,少见谢恒这般感慨万千的模样,正要出言安慰两句,就看到谢恒陡然明亮起来的眼睛,漆黑如夜幕的双眸中顿时星辰万千。
转头一看,果然是宣景来了。
荣启呵呵,谢恒这货好像不论心情有多不好,只要见到老宣那立即好似孔雀开屏。
只可惜这会虽然武德帝还没到,但朝臣已经到了不少,谢恒不好正大光明地去找他家将军。而荣启跟谢恒坐在一起说话只会让朝臣们以为是之前李春生陷害荣启不成“误伤”谢恒,让这两人由此产生了几分交情。
荣启:“行了,别看了,等宴会结束后你去找老宣,今晚就睡在他那,被窝里头慢慢看,想看哪就看哪,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谢恒笑嘻嘻的:“哎呀你这人怎么就把我心里想的都给说出来了!”
荣启:……果然谢恒只会在老宣面前脸皮薄。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让人去留意打听大夏二皇子的情况?可有消息?”
谢恒摇头:“没有,要是有消息我早就告诉你和将军了。”
荣启:“那会不会他根本不在大瑾?”
“说不好,先让人继续查着。李春生那边你安排得怎么样?”
荣启阴险一笑:“你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这一路都不会让李春生好过。王八羔子敢算计我,到黑河之前我就先让他脱三层皮!”
谢恒嫌弃地皱眉:“将军说了,不能说脏话。”
“那是说你又不是说我!”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观察着此时情势。
各种宴会都是观察朝中拉帮结派现象的好时候。
宣旭已经结束禁闭重新参政,但谢恒提前做好了安排,坊间对“天狗食日”之事还常有谈论,当初老百姓们得知犯“天怒”的二皇子就这么结束禁闭的时候还闹了好一阵子,甚至各地还有百姓请愿上书,几乎所有地方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都尽数扣在宣旭头上,导致如今宣旭都已经重新参政有段时间了,武德帝却迫于民情压力什么差事都没派给他。
本来他被关禁闭也可以从他这一派的官员口中时刻关注朝中之事,现在解了禁闭,而与关禁闭时唯一的不同便是可以自己亲自了解,却依然不能参与其中,当真憋屈。
宣旭老早就来了泰和殿,但直到现在围在他身边的朝臣却不多。不仅仅因为如今武德帝还没有派给他正经差事,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李春生身上。
谢恒冷笑:“他以为一招弃车保帅自己就赢了?除了陛下眼瞎心盲,谁看不出来那事是他的手笔?李春生不过是他的马前卒罢了!他为了自己的安危眼睁睁看着李春生被判罢官、杖刑、流放,只会让其他朝臣觉得他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儿,甚至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就这情况还有多少人愿意真心追随他?他不仅很难再拉拢到朝臣,就是之前被他拉拢的那些人恐怕也要重新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要继续效忠这样一位薄情寡义的主子!”
这也是为何谢恒要大费周章地将大瑾律法研究透彻发挥到极致也要将李春生以最重的刑罚去判。
宣旭不是不想捞李春生,可能他本来也以为能捞得到,但是谢恒没让他得逞。不仅没得逞,谢恒还对李春生极尽惩罚。宣旭要是再多干涉就势必会牵扯到他自己,那他的计划就泡汤了,费尽心思演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能挽回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形象。所以谢恒笃定在自己的极尽惩罚惩罚和穷追猛打之下,宣旭绝对不敢捞李春生,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
如此一来,朝臣们便看到了宣旭对于为他做事甚至最后为他牺牲的人是何等凉薄,如此要是面对宣旭的招揽,他们就得多思量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