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杭敬承也会藏零食吗。
还是草莓味的。
她最喜欢的味道。
她将Q.Q糖塞回抽屉,回到自己位置,拿出自己的教案,摊开。
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旁边的工作台。
陆敏唇角微微勾起,遇到今天的第一个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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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西。
一居室的小公寓,客厅里放了个灰色长沙发和小木桌,另一侧是餐桌,此外再无家具,沙发旁的绿植还绑着丝带,枝叶早已枯死。
放在沙发一叠文件上的手机响铃,张暮看了眼,撑手起身,拿着手机去厨房,脚步虚浮。
杭敬承正在厨房,抱着手臂面对冷静的烧水壶,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眼。
“你电话。”张暮递手机给他。
杭敬承解锁,看到号码,眸色稍黯。
“我刚才给你经纪人打电话了,安排你明天去医院,明早九点来接你,别找借口,听见没。”
张暮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靠在门旁,“我没事。过两天还得回历城参加一个剧本会。”
烧了半天的水壶终于有动静,呜呜作响,杭敬承低头划手机,“管你有没有事。先去医院看着。正好明天后期那边不开工。”
翻到某条消息,指尖一顿。
“嗯,哦。行。”张暮糊弄地应了几声,杭敬承撩开眼皮,眼神警告。
自从上部电影拍摄结束,张暮状态变差,时常头疼恶心失眠,不过这些都是老毛病了,杭敬承发现他最近开始破罐子破摔。
“那些酒一会儿会有人上来收走。”杭敬承拧眉,两手把着手机,拇指按屏幕回消息。
这神情,张暮觉得他嘴里少了根烟。
“杭家的消息?”张暮问。
杭敬承将手机按灭,懒得应他,看向烧水壶。
张暮笑着摇头,“这么些年了,还不死心呢。”
这破水爱开不开。
杭敬承撂挑子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拿了份文件翻开:“大表哥在Y国没什么作为——争财产争不过那几房。”
张暮转了个身,“他们家这两个也是够争气的,一个杭维伊翘课打架,另一个唯唯诺诺,怪不得整天惦记让你回去。可惜早些年还没什么眼光,巴不得把你送出去。”
“我要是亲儿子早回去继承家业了。谁爱打拼谁打拼。”杭敬承手指按着纸上的字,漫不经心往下念,话里玩味,眼底却似覆了层薄冰。
杭家早年没把收养他的事藏着掖着,他打小就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不过因为天生混球性子,他鲜少让自己受委屈——那几年也是真受宠,杭诚和杭樾弟姐两家都没孩子,围着他一个转,真叫个小阿哥待遇。
好日子持续十年,事情出现转机,那年姚逸怀了杭维伊,杭敬承于是送到杭樾家,没几年她家走丢了十几年的大儿子也被找回来了。
杭敬承当时以为就跟爸妈、姑父嘴里说的那样,自己身上有好运。
结果扭头就听见陈和跟杭樾商量,把自己送回杭诚那里。这场面他十岁就经历过一回。
合着这好运好运,是召之即来,把自己家小孩招来了,挥之即去,他就该滚蛋了。
不过小时候确实自尊心强了点,要面子,理解不了大人的行为,杭敬承自那场车祸后才慢慢懂得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比他混球得多,他得更混。
杭维伊开始上学,表哥也开始接受公司的事务,杭诚、杭樾察觉不对劲了——这俩都接不了担子。想让杭敬承来接吧,又怕他狼子野心,把家业夺了再给两个兄弟踢出去,得不偿失。
杭家就这么拧巴地供着他,想让他学点有用又没那么有用的,曲线救国,到时候进公司挂个名号,负责国际业务,辅佐两个兄弟。
杭敬承确实入学,只是没毕业,还跑去搞电影了。杭家对此很窝火。
他这些年该回家回家,该孝敬孝敬,就是死活不撒口接家里的活,杭家没少软磨硬泡。
“富二代的事你就别想了,想想怎么让你儿子当个二代吧。”张暮摸到柜子旁,丢给他一盒烟。
杭敬承忽地笑了,将烟盒拾起来,取出一支烟,咬在嘴里,从兜里摸出支打火机,按住砂轮,火苗嗤地跳出来。
指间猩红明灭,吐出一口青烟。
越想越乐,乐不可支,他将夹着烟的手拿开,“你说,八字没一撇的事,我怎么一听见就高兴。”
张暮反问:“感情明朗了?”
杭敬承陷在沙发里,一时没应声。
过了会儿,张暮才听见句:“早晚有这天。”
他不说话,身后的水壶烧开,转身去倒水准备吃药了。
烟雾氤氲一圈,沙发上的人只剩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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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几天假,陆敏除了会两趟陆家以外,几乎没出门,实在憋得慌,最后一天准备去海边转转。
正好杭敬承回家,开车载她去。
大约二十分钟路程,到了海边一个小公园。
这地方在陆地和沙滩中间建了个高大的欧式石柱拱门,大约七八级台阶,杭敬承下去嫌沙子会进鞋里,干脆脱掉外套垫台阶上坐下,陆敏在他身边坐下,将胳膊支在腿上,托腮看大海。
浪舌舔.舐沙滩,梧桐树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中摇晃,发出簌簌的响声。
杭敬承没穿外套,袖口挽到手肘,觉得被什么搔到,低头瞧,她的头发,于是用指尖挑起来一圈圈缠手上,末了,随口问:“今天还是在家待着?”
“没,回了一趟我爸妈那边。”因为托着下巴,她一张嘴脑袋就跟着动,一颠一颠。
“嗯,怎么样了?”
“我弟结婚的事多半是泡汤了。”陆敏说,“反正钱是肯定凑不到了。”
“钱?”杭敬承重复她的话。
陆敏扭头看他一眼,看回夕阳与海面交接的水平线,“嗯,一直没跟你说,怕你跟着挂心。他女朋友爸爸病重,说想把婚期提前。默默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房没车,怎么让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嫁给她。”
杭敬承沉默片刻。
陆敏思考是否要解释不跟他借钱这件事。
“这件事让你为难你了?”杭敬承问。
陆敏扭头对上他狭长深邃的眼睛,过了几秒,品出这话的意思。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她抿唇,笑得很勉强,“我不想跟你说这件事。这钱跟你开口借,实在没道理。”
别开脸,“只让我觉得很丢人。”
直到现在,她还是会为自己家人的谄媚丑态而羞愧,脸皮烧得慌。
“敏敏。”杭敬承皱眉,轻声叫她的名字。
“反正这个钱我是不会给的,他总不能借钱成家,婚后第一件事就是还债,我想让他成熟一点再谈这些事。所以,也算解决了吧。”陆敏故作轻松。
“所以你,不要看轻我。虽然穷但是我要脸。”
她很少请求什么,天知道从她嘴里说出这句话,经历了多少自尊心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