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一句话,觉得说出来不太合适,所以咽了回去。
祝淮书说:“以后想出去喝酒可以。但是要提前说好跟什么人,几点回家。走夜路时,身边要有靠谱的人,比如老王,或者等我有空......或者你信得过的男性朋友。”
“你规矩好多哦。”
“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嘁。你就是想太多。我爸都没你管得宽。”
她笑着从他身边挣脱,身子斜倚在书桌一侧,两手撑住,抬眸瞥他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脸颊薄红,像熟透了、饱胀欲裂的果子。
祝淮书回头看了眼时间,顿了几秒,又问:“今天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话是这么说,嘴角的弧度已经消失了。
“真没有?”
他学她靠在书桌边,腿长些,几乎可以坐下。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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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都这个小区坐落市中心附近,顶楼将城市繁华风光尽收眼底。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迟迟不下,灰云压着闷躁,逼近地面。
池娆吹着迎面暖燥的风,更觉得昏昏沉沉了。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点开家族群,里面依旧是关于池姝的讨论,热烈又亲切。翻了几页,觉得没意思,就退掉了。
祝淮书走进露台,“进来吧。等会儿该下雨了。”
她没动,低头默了会儿,小声问:“祝教授,你到底为什么跟我结婚啊。”
祝淮书听她提离婚听得不少,婚姻在她嘴里跟小孩过家家似的,没想到她居然也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走到她身边,就看见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自言自语,“因为孩子吗?可是我没有欸。”
“以后会有的。”他说。
“当初要不是我搞错了。我们也不能结婚吧......”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他牵手把她带回屋里,顺手关上阳台的门。
池娆慢他一步,整个人有种向后坠的趋势,“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婚姻制度。”
他的背影忽地顿住,沉沉问:“不喜欢婚姻还是不喜欢我?”
她没回答,他回头说:“你喝多了。少说两句。不然明天又该后悔了。”
她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呢喃:“我姐姐很优秀的。当然我不能把她介绍给你......”
“池娆娆。”祝淮书冷脸,眸若寒星。
“你别急嘛,我姐有好多优秀的朋友呢......”
“你把结婚当什么了。儿戏吗。”
“不是。你生什么气呀。”她声音小了许多,咬住嘴唇,“我开玩笑的。”
“我已经跟你结婚了,你姐姐和她那群朋友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就算离婚了,也用不着你操心我下一段。懂了吗?”
祝淮书眉头拧紧,几乎有点咬着牙,说完了这一段。
池娆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幼稚。
干嘛要介绍别人给他,而且还是自己姐姐。别扭小孩的别扭招数。
她垂眼不动了,盯着脚尖,“对不起......”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心虚得不能再心虚了。
眼梢红着,鼻尖抽抽搭搭,下一秒就要掉金豆豆似的。
祝淮书在她面前从来没有真发过火,刚才只是吓她一下,叫她不要整天试探他的底线。谁知道人真要哭了。
“好了。刚才是我说话太重了。”他把人揽进怀里,轻拍后背。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拿这些试探我。该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池娆感觉脸烧得慌。被戳破了的小心思在游街示众,自尊心很煎熬。
可心里又有种奇怪的轻松。好像得到了某种答案。
她攥住他的衬衫,不肯抬头。
祝淮书再怎么问,身前人都没开口的意思。有点无奈。
“小祖宗。今天到底是在跟我赌气,还是在跟自己赌气?”
“不气了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七章
怀里的人始终一声不吭。
相处这么久, 祝淮书多少看出她今天情绪的来源并不是自己,刚才只是不小心被殃及而已。
偏偏她有时候把自己藏得严实得很。恨不得穿上厚厚的铠甲躲在墙角,碰都碰不得。
他有点无奈, 扶她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池娆歪倒在抱枕上, 看着厨房吧台上的一片狼藉。
“我不想说。”
“我真是坏蛋吧。”
“你不能指望我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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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淮书跟池娆分坐沙发两端。他从架子上随手拿了本期刊翻看, 眼镜后目光深邃认真。她两腿蜷在沙发上,胳膊撑在扶手处,托腮盯着茶几发呆。
茶几肚子上的灰褐色烟熏木皮, 快被她盯出洞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祝淮书抬眼看了眼墙边挂的钟表,“还是不想说?”
“干嘛还要问......”她翻了个身,面向沙发靠背。
“怕你下回又气。”
“我哪里生气了。我没生气。”她用手捂脸, 瓮声瓮气。
祝淮书把手里的杂志放回一侧架子,看向另一侧缩成一团的小人儿。
“是因为你家里人?”他猜测。
“不是不是不是,不要乱猜。”池娆觉得自己发脾气的理由还挺无理的, 赶紧否认。
毕竟池姝那么优秀,简直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以后是要接班家里生意的,爸妈对她倾注多少心血都是有理由的。
她没有得到爸妈相同程度的关照, 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么出类拔萃吧。小时候爸妈好像也给她报班,让她学小提琴, 学马术, 但是她从小没什么天赋慧根, 五线谱都识不全, 骑矮脚马还摔了个骨裂......
她缩了缩, 把脸埋进抱枕。
“是因为你姐姐要回国了?”祝淮书问。
“......你怎么知道?”
“你妈妈今天联系我了。顺便叫我过几天带你回家, 一起吃顿饭。”
“你不知道这事?”
“知、知道。”
池娆只是心里别扭,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池家对祝淮书什么态度,从家族群聊天记录里可见一斑。她没想到爸妈邀请他回家吃饭的第一个理由,是给姐姐接风洗尘。
爸妈精力有限,对她这么没出息的小孩,肯定没办法像姐姐那样处处得到关心。她知道。她都知道。
她会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池姝有什么,至少物质方面,爸妈给她的已经足够多了。
可人心就是不堪忍受不平等。
小时候池姝拿了年级第一,爸妈就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准备亲自下厨,一个天天追着问要不要去哪里玩庆祝一下。没有人在乎她终于也拿了个小小的数学单科第一。
小时候很多事都被她刻意淡忘了。那天下午的画面格外清晰。
虽然总体成绩依旧平平,但这一科的第一是她没日没夜学,拼尽全力学,才能拿到的。所以那天下午她高兴得要命。
回到家之后,爸妈正好追在刚结束家长会的姐姐身后。她抱着书包,捧着试卷,等在一边。慢慢发现自己成了透明人,没人在乎。心情从兴奋逐渐变成平淡,最后拖成尴尬。她在客厅里站了半天,最后被薛姨抱回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