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时的情况很危险对不对。”
陈昭指尖抚过她的手背,滑至手腕,轻轻摩挲,他勾唇,笑道:“只是一次特殊情况而已。”
只是一次特殊情况。
刘婕蜷了下手指,抬手离开他的触碰,“领证那天,第一晚,我喝醉了,你对我说了一段话,对吗。”
刘婕语气平静,琉璃珠似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是很强的警惕性与攻击性。
陈昭顿住。
“你知道这职业很危险,所以给我找好了后路,甚至还有奶奶的‘补偿’。”她的语气充满对这种安排的抗拒。
毕竟是要相伴走到最后的婚姻,她先前从来没敢设想过,他会在某个毫无准备的瞬间离她而去。
刘婕背过身,只留下一个赌气的背影,陈昭牵她落在身侧的手腕,被她反手推开,输液器拉扯,倒回一段鲜血。
刘婕刚才躺在床上,身后长发凌乱打结,陈昭视线落下。
“喃喃。”她听见他说。
这句话低沉,情绪百转千回,心疼、无奈与妥协。她忍不住鼻尖泛酸。
“离婚。”
身后的人一顿,“什么?”
刘婕重复自己的话。
病房空旷,窗户打开一线,白色纱帘被风扬起,吹散暖气积聚的燥热,她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听到身后的人说离不了。
话已至此,她赌气说那先分居吧。
分居足够时间后,也许就能离婚了。
指尖敲击打火机金属壳,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先凑活过行不行。”陈昭说。
刘婕垂下眼睫,已经分不清自己心里是烦躁还是生气,亦或者纸糊的老虎已被烧尽,只剩一个空架子。
门锁咔哒一声,老太太被人推进来,她打趣,“干嘛呢这是,背对着背,也不说话。”
刘婕挤出笑容,假装无事发生,“奶奶。”
陈昭看她一眼,对奶奶说:“这不是太久没见,害羞了。”
“你小子就会来这一套。”老太太嗔他,她被推到病床边,握住刘婕的手,“好孩子,身上还难不难受?还想不想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刘婕被一连串问题问得晕头转向。
“您一个一个慢点问。”陈昭说。
老太太顿了顿,浑浊的眼睛亮晶晶看着她,“饿不饿,吃点什么?”
“奶奶,我还不太饿。这个输完我就可以走了吗?”
“哎,不吃东西怎么能行,你现在有身......”老太太说,“这样,我叫人给你做几个菜,好不好,很快的。你也喝口水,嘴唇都干裂了。”
最后一句是说给陈昭的。
老太太过分热切,让刘婕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想偷瞄陈昭,又想起自己刚才的话,抹不开面子。
又有人推门进来,是李宝梅。她看了一圈病房里的人,视线最后落在刘婕脸上,却没说话。
李宝梅手里握了张检查单,朝病床走过来。
“咳。”她甩了一下检查单,清嗓子。
刘婕觉得这氛围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吞口水。
不会查出什么了绝症吧。
“亚楠,你那个,那个那个。”李宝梅几十年没败过的嘴皮子忽然结巴,“要注意身体。”
刘婕紧张,“我......很严重吗?”
“那倒没有,我怀你的时候也这样,过了头两个半月就好了。”
什么意思。
刘婕茫然地眨巴眼睛,低头打量自己的胳膊腿和小腹,“我怀孕了?”
“咳、咳咳咳。”李宝梅点头,还没来得及回答,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陈昭举着水杯,咳得眼睛泛着红血丝。老太太笑说你稳重一点,要当爹的人了。
两个长辈把这件事透出来,功成身退。
刘婕看自己的
检查报告,上面孕酮和T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都在参考值之外。她懵然抚摸自己的小腹,现在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另只大手拢住她的手背,覆盖在她小腹上。
“什么时候......上次在姥爷家?”
刘婕抽出自己的手,没说话,她也猜测是那天晚上。
陈昭显然心情不错,温热手掌按在她小腹上,迟迟不愿离开。他这段时间显然也没休息好,眉眼间倦怠疲惫,下巴上还带着新冒出的青色胡茬。
但这些不影响他骨相的优越,棱角线条清邃,天生风流落拓的长相。他顶着这张脸说宝贝真棒,刘婕立刻忍不住弯出唇角弧度,随后又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咳了一声。
“说了分居。”
“没答应。”
“这样,各玩各的,我不耽误你,怎么样。”
“放屁。”陈昭看着她,略一挑眉,散漫不羁,“我玩老婆的,老婆玩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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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险起见,刘婕离开医院之前还做了个超声,显示宫内早孕。
确定是怀孕无疑了。
刘婕坐在副驾驶上,手掌不自觉覆上小腹。现在还没什么感觉,但是一想到有个小生命在体内孕育,就觉得很奇妙。
陈昭不时从内视镜里看她,他心情颇好,唇角始终勾起弧度。
刘婕手机响,接了个电话。
“喂,你好......嗯,是我.......嗯,嗯,但是我现在还没有选好婚纱,应该不太可能提前了吧......嗯嗯,理解......好,拜拜。”
“婚纱店的电话?”陈昭问。
“拍婚纱照的工作室的电话。”
遇到红灯,陈昭打了转向灯,发出咔哒咔哒声响,他看向身侧的女人,眼中多了些歉疚,“不出意外的话,小年开始休假,休一个月。”
刘婕没有说话。
到了某处路旁,陈昭将车停下,“马上回来。”他匆匆离开。
周遭街景很熟悉,是克林门前的街道。可他去干嘛了?
刘婕在车里茫然。两分钟后,陈昭拉开她身侧的车门,叫她去后排,她以为还有人要上车,照做。陈昭跟在她身后,矮身坐进后排,顺手带上门。
刘婕坐定,陈昭将那架像小燕子的小飞机递给她,几个月前他亲手捏的。
“记得这个么。”
刘婕捧着小飞机,“嗯,歼5,第一代歼击机。”
“你说它像燕子,像鲸鱼。”陈昭顿了顿。
刘婕惭愧,抿唇笑了笑。
“这是现在看来很简陋的初代战机,但它击落敌机架数占共和国空战战果六成。”
陈昭目色平静,阅历与人生经历使他身上天然散发意气风发的骄驯。
“我以前最喜欢缠老头讲他以前开飞机的故事。每次讲完故事都会告诉我:你是什么模样,共和国空军就是什么模样,你有多大力量,共和国空战就有多大力量。”
他的职业天生带有使命感,不能擅自离岗,也不能将个人置于集体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