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毕竟到了暑假,憋了两年的人们像出巢的鸟,尽管出行受到限制,街头仍然人头攒动。
夕阳收尽最后一丝余辉,圆月挂天边,街头小摊灯火下烟火气升腾。
刘婕收回视线,看向毫无动静的微信。
心里有点忐忑。
桌子上颜料画笔狼藉一片,得从头收拾,收拾完就回家,她决定。
门口风铃泙泠响,刘婕下意识说欢迎光临。
迟迟没有人走过来,她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于是将手里的画笔涮了涮,提高音量,她转过头,“不好意思,今天打烊了,但是可以进来看......”
陈昭抱臂斜倚在门口,合身的蓝衬衫显得人更英朗挺拔。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见她茫然错愕,勾唇笑了。
“打烊了,我来得不巧?”他阔步走过来。
果然,他这人开口就是不正经。
“是不巧,马上就关门了。”刘婕继续收拾桌上散乱的颜料盘。
她准备了两盆水,用来洗刷画笔和调色盘,现在一盆水完全浑浊。
洗过的调色盘需要放到一边竖起来晾晒,但是架子已经用完了,刘婕迟疑片刻,陈昭扯了把椅子坐下,自然地从她手里将调色盘接过去,竖起来沥干。
“谢谢。”刘婕问他。“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她马上就下班了。
“不客气。”陈昭说,他这句不客气确实很不客气。
“有个上校退役转业,今天最后一次飞行,去送了一下。”
哦,军人还有转业这回事。
刘婕琢磨他这句话,意识到什么,惊讶道:“你刚回来吗?”
她以为他早就从礼台区回来了。
陈昭慢悠悠点头。
“不好意思啊,刚领证就这样。”
“哪样?”
刘婕靠在桌边,手里涮着画笔,扭头看向他。陈昭手臂搭在桌边,亦看着她,停顿两秒,解释:“不着家。”
刘婕没想到他会为这个道歉。
心下微动。
然而他毕竟身份特殊,她在这件事上根本无法要求他什么,徒增自己的烦恼罢了。
刘婕笑了笑,摇头,“没事。”
她显得不以为意。
陈昭视线定了片刻,移到手里的调色盘上,晃了晃聚成滴的水珠。
两个人收拾比一个人快一些,九点半左右,刘婕准时下班,路过隔壁炸鸡店,郑希文匆匆跑出来,塞给她一个塑料袋。
“晚安,做个好梦。”
郑希文迅速溜走,留下茫然的刘婕。
“什么?”陈昭问她。
刘婕将袋子拎高,放到眼前,“......好像是两瓶啤酒。”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之前说了要请我喝啤酒。”她眼神躲闪。
陈昭没有继续追问,她松了口气。
刘婕微信提示音响了两声,是郑希文发来的语音消息,她系统声音很小,按到最大,对方声音忽然炸开,“......越紧张越痛......”
刘婕:!
她手忙脚乱按侧边按钮。
脸颊热得像熟透了的桃子。
外放声音终于弱下来,手机也显示关机画面。
陈昭原本不确定她们在聊什么,见她这幅反应,大概明白过来。
然而她脸皮薄,恐怕现在就是极限,他没有继续逗她。
刘婕懊悔自己莽撞,抱紧了啤酒,闷头朝前走。她现在格
外敏感,生怕被陈昭发现姐妹之间讨论了什么虎狼之词,显得她好像很急不可耐似的。
紧张了半天,身旁的男人没什么动静。刘婕渐渐放松下来。
她趁拐弯下楼梯时,假装不经意地往旁边瞄了一眼。
陈昭并非面无表情,唇边挂了抹微笑,有点正经,又有点轻佻,不知道在笑什么。他注意到她的视线,扭头看过来,她赶紧别开脸,加快脚步。
身后传来似有若无的一声低笑。
下电梯时刘婕先出来,陈昭跟在后面,她将拇指搭到门把手上解锁,拉门时顿了顿,松开手给他指,“这个是有天不小心带回来的。”
门把手上挂了个只小兔子钥匙牌。黑白杂色的小兔子趴在胡萝卜上。
“不小心带回来的?”陈昭说。
“就是放到兜里,忘记了。所以随手挂到这里了。你介意吗?”
陈昭无所谓地摇头。
他换上拖鞋,抬眼发现刘婕抱着啤酒在发呆。
“刘喃喃?”
“嗯?”刘婕回神。
“换拖鞋。”
“哦。”
刘婕放下啤酒,弯腰解开凉鞋的鞋带扣,蹬掉,换上凉拖。
陈昭问她啤酒放哪。
“放冰箱......算了,还是放外面吧。”刘婕说。
这房子买了有段时间了,陈昭很少过来,上次回来也只匆匆待了半下午,里面的物件都显得陌生。
陈昭打量一圈,餐桌上多了印花桌垫,沙发上多了两个抱枕,一个萝卜,一只兔子。
“那个。”刘婕出声,“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陈昭:“你呢?”
“我也吃过了。”
客厅一侧的落地窗正对海景,路上车灯汇成星河,海边依稀能瞧见人影。尽管卫城没什么夜生活,可现在还不到十点。
刘婕很久没有跟异性单独相处,手脚无处可放。她抿唇,第一次来人家家里做客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站在餐桌旁边,捏着啤酒瓶,指缘泛白。
“早点睡?”陈昭看着她。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话。
刘婕心湖像被投进一块大石头。
她先稍微点了下头,停顿片刻,答应了声好。
毕竟把证扯了,迟早有这一天。
刘婕走向卧室的脚步慢吞吞,二十米的距离走出半个世纪,陈昭也不催她,慢悠悠跟在身后,路过卫生间时问她:“你先还是我先?”
刘婕没听明白。
他抬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咚咚两声,清脆。
“我、我先。”刘婕加快脚步,进衣帽间收拾衣服。
“你的衣服我没有......”她知道陈昭在自己身后,抱着睡衣和内衣转身。
陈昭正解衬衫扣子,稍稍仰头,喉结线条突出,他垂眸瞥她,“嗯?”
“我没有动......还在原来的位置。”刘婕迅速从他身边钻出去。
陈昭一粒粒解扣子,门口很快传来浴室的水声。
衣帽间不小,好几个衣橱,里面没几件陈昭的衣服,大多是军衬西裤,两套家居服,显得空空荡荡。
他扯开旁边的柜子看了看,刘婕的衣服也不算多,基本都是夏装,挂了几件,底下叠了几套,淡绿鹅黄皮粉,或者黑白碎花,她的审美很统一。
陈昭取了套家居服回到卧室。
上次回来,将床上的防尘罩掀了,里面是铺好的三件套,她没换,只在上面加了条暖黄印花的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