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婕悄悄对手指, 陈昭以为只有小孩心虚时会这么做,她装作若无其事神情配上这个动作,未免太孩子气。
陈昭:“必须今晚写?”
刘婕:“嗯嗯。”
陈昭:“早点结束。”
刘婕松了口气, 用力点头。
她扶着门框要关门,陈昭伸手抵住了,大摇大摆走进去,找了把椅子坐到书桌后。
刘婕原地罚站三秒钟, 回到书桌前。
她今晚必须要更新了,昨天答应双更,白天有点忙, 只写了几百字,晚上必须得完成。
键盘声闷脆, 像小孩堆积木,有节奏地噼啪响起。
刘婕眼睛盯着面前屏幕,双手忙碌,偶尔分节,抬眼看一下对面的男人。
陈昭手里是刚从书架抽的书,似乎是历史传记小说,她没读过。他似乎看得很认真,她于是大着胆子肆意打量他,她第一次这样清楚地看他。
陈昭坐在藤椅上,刚洗过澡,换了身家居服,松松垮垮的,露出半截锁骨。他捧书的手肌肉线条很漂亮,修长有力,昨晚这双手臂箍得她喘不过气来。
陈昭忽然抬眸,介乎痞硬周正之间的深邃眉眼叫她心头一跳,立即挪走眼神。
“写完了?”
“没有。”刘婕摇头。
身前多了个人,还一直盯着她,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但这也是她自己招来的,刘婕后悔不迭,只能硬着头皮敲键盘。
咔哒咔哒的声音慢了许多,陈昭看过去,“快结束了?”
“还得一会会。”刘婕忙着敲键盘,打完手里这段话才抬头,“那个,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先睡。”
“等你一会会。”陈昭翻书。
他云淡风轻地学她说话。
“挺不好意思的.......”刘婕喃喃。
“放你一个人熬夜。”陈昭慢悠悠,顺便瞥她一眼,说不清是揶揄还是调笑,“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刘婕耳根发烫,再不说话了。
这本书陈昭刚才随手拿的,小时候读过,他很快翻到最后一页,心思早不在这上面。
随意往前翻了几页,修长手指搭上去。
刘婕写作时很认真,遮住眼睛的头发都被拢到耳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葱白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偶尔停顿片刻,皱眉思索。
她和十六七岁的模样没有太大区别,那时候更稚嫩,现在要成熟些。
那是一二年,卫城大雪,实验中学允许走读生提前一节课放学,他因为什么事没走。
第四节晚自习下课,剩余的学生蜂拥冲向教学楼外,陈昭慢吞吞走在后面,准备去牵自行车,有个面生的女孩红着脸叫住他,哆哆嗦嗦说等他很久了。
他确实混了点,也不至于丢下女孩就走。
那个点大多都是住宿生放学,人潮涌向宿舍方向,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顶着风雪逆行。
宽大的校服裤子被风吹得贴腿,米黄色棉服鼓鼓囊囊,宽大的帽檐遮住脸,毛领沾满雪花
。
身前的女孩继续说些什么,陈昭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身影。
终于,她路过,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抬头看了一眼。鹅毛大雪飘落,她眼睛微眯,鼻尖冻得通红,脸颊粉白,像只圆滚滚的兔子。
她看到他了,然而那只是陌生人好奇投来的目光,又怕打扰,所以不作停留。
那身影很快消失。
那天陈昭拒绝了身前的女孩,也没要那礼物。后来听别人说,那女孩特担心他会讨厌自己。陈昭笑说不用担心。因为他压根不记得她是谁。
后来陈昭发现,他对于刘婕来说,也是这样。
陈昭从回忆中抽身,眼前的女人依旧安静认真,键盘噼噼啪啪发出声响。
一别十年,结婚前刘婕提过自己除了克林做过别的事,当时没有说是写作。她在写什么陈昭不知道,说是兼职,但看这熟练的架势,不像是最近才开始的。
从四月份见面到现在同居,他与她相处时间不过数十小时,对她的生活所知甚少。
至于她对他的了解,恐怕更少。
所以显得慢热。
隔着一张实木桌,陈昭目光轻轻落在刘婕脸上,她对此一无所知。
房间安静,只有键盘的咔哒声,偶尔夹杂翻书的沙沙声。
刘婕尽自己所能加快写作速度,她几乎来不及回看,最后潦草通读一遍,复制过去,点击发表。
她愉快地伸了个懒腰。懒腰伸到一半,注意到对面男人抬眸看过来,她笑了下,“写完了。”
“睡觉。”陈昭合上书本起身。
刘婕扣上平板,将键盘关掉。叫他等自己这么久,她有点不好意思,“我以后尽早结束,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每天都要写,”陈昭看了眼她的平板,“小说?”
“网络小说。”刘婕点头,“我没什么存稿,只能每天挤点时间写。今天是因为昨晚......所以得写双份。不过这本已经快写完了。”
这项副业她遭人嫌弃过,后来很少向别人坦白,然而陈昭毕竟对她来说身份特殊。
刘婕观察陈昭的神色,后者似乎没什么鄙薄的意思,“不知道你还写这个。爱好么?”他问。
刘婕犹豫片刻,“算.....为了赚钱吧。万一克林开不下去,还能有条退路。”
其实每个月最多也就挣那么两三千块。
陈昭点头。
“我先去洗澡。”他好像没有鄙薄的意思,刘婕松了口气,脚步松快地朝浴室走去。
-
浴室热气蒸腾氤氲,刘婕关了热水,拿浴巾擦身子,昨天在浴室耽误大半天,今天这么晚,总不能像昨天那样折腾。
镜面水雾朦胧,嫩白的曲线随着擦水乳的动作晃动,奶豆腐似的。
刘婕套上棉质睡裙,走到浴室门口,拧把手时动作顿住,她抿了抿嘴唇,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卧室吊灯没开,只剩两站小夜灯发着微弱的光,陈昭坐在床头,听见浴室门打开,脚步声错乱,却又走远。
陈昭:?
大约两分钟,刘婕折回来,摸索到床边,迅速钻进被窝蒙上被子。
“怎么了?”陈昭手臂撑在身侧,看着被子里鼓起的人形。
“没事。”刘婕瓮声瓮气。
陈昭试探性扯被子,刘婕露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脸颊酡红,用手攥住被角,露出手背的创口贴,还有些结痂伤口,大概是在店里伤到的。陈昭问:“喝酒了?”
“一点点。”刘婕头发被被子蹭得凌乱,她紧张地笑了笑,眼睛弯弯。
“因为很疼?”
她不笑了,抿起嘴唇,停顿片刻,轻轻摇头,“还好。”
其实还好......关于昨晚,她不太记得了,疼痛、潮涌或者震颤,都在酒精作用下显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