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刘婕坐在汽车里,抱着安全带,眼巴巴看向车窗外。
青山灵秀起伏,灰蓝色云层在清透蓝天翻卷。电线杆上站了几只小麻雀。
陈昭推摩托车从警局出门,刘婕忽然想知道他该怎么把这么大的家伙弄回去。
陈昭走近了,抬手敲窗,她将车窗降下去。
“陈闯在我耳边念半天了,今天得把这个弄回去。”他说。
她点头。
陈昭问:“骑这个回去行不行?”
刘婕犹豫,看向一旁的方向盘,“我好久没开过车了......”实际上她从大二拿到驾照后,开车次数不超过五次。
陈昭顿了顿,拉开副驾驶车门,“下来。”
刘婕茫然,却也照做。
陈昭取下挂在车把上的摩托车头盔,他叫刘婕抬头。
刘婕刚从车上下来,在打量陈闯的重型机车,头顶一暗,眼前多了层黯色遮罩。
陈昭两手将头盔戴她头上,调整细节。她眨了眨眼睛。
“那辆车等会儿叫罗林茂开走。”陈昭指背敲了下她的头顶,然后转身取另一个头盔。
刘婕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她离开山庄前将上午的裙子脱下,换回原本的雪纺衫和牛仔裤。
可这摩托车很高,座椅到她腰线,她怔怔看着,思考自己该怎么上去。
“抱你上去?”
“嗯?”
刘婕没来得及反应,被陈昭拦腰托起,放到车上,她失去平衡,下意识抱住前面的座椅。
“摔不了。”陈昭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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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紧我。”
出发前陈昭这样说。
声音隔着两层头盔,夹杂在油门的低声轰鸣中,更加低沉磁性。
刘婕穿着他的外套,举起手臂,将手掌露出来,她看着男人被精瘦利落的腰线,顿了顿,俯身揽住他的腰。
陈昭腰后一片温软,一脚油门轰出去。
刘婕听见猎猎的风声。
这个速度跟在赛道上的肯定不是一个级别。但对于她来说已经很刺激。
路边的视野更开阔,下午起雾,太阳在云层之间半遮半掩,阳光依旧刺眼,不远处山色浓翠欲滴,景物飞速倒退。
男人后背宽阔,刘婕收拢手臂,隔一层冰冷头盔,将柔软脸颊贴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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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忽然开始下雨。
一开始只是几滴小雨点,刘婕感觉露在外面的脖颈微痒,什么东西滴落下来,然后是手背。
好像进入某处晴雨分界线,前方路边甚至已经有了积水。
刘婕感到车速明显加快,她俯身,收拢手臂。
幸而不远处有个小村子,村口有公交车站亭。
陈昭将车停进去,全脚掌着地,撑住车,示意刘婕下车。
刘婕手脚笨拙,绷直脚尖歪向一边探地,另只腿慢慢跨下来,然而被勾住裤子,差点滑下去。
她心脏一紧。
陈昭反手拎住她的手臂,“慢慢下,不着急。”
刘婕稳了稳身子,慢慢站定,摘掉头盔。
陈昭利落抬腿下车,踢下脚撑,将车放到一边。
天际灰暗,雨幕缝合天地,站台外的雨水落地,细雾飞溅。
刘婕拎了拎被湿掉的裤腿,默默后退。
后面还有站牌后飞溅的雨。
陈昭将头盔挂车把上,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天气预报。他看向无边雨幕。
“天气预报说半小时后雨会停。”
刘婕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先等一等吧。”
“先等会儿,雨势还这么大的话,就叫人过来接。”陈昭说。
刘婕点头。
现在应该是两点左右,天色阴沉得像傍晚。
不远处有个红色斗篷走过来,走近了,才露出两张脸。
女人牵着小女孩走进车站,叮嘱她,“你在这等着嗷,不要乱跑,妈妈回家换身衣服就回来,你看见403公交车叫他等等妈妈嗷。”
小女孩乖巧应了,女人转身离开。
小女孩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的陈昭和刘婕,然后看到摩托车,她歪着头多看了好几眼,然后自己擦了擦站亭里的长凳,坐下来,故意翘脚淋水。
刘婕忽然心软。
这么大的小朋
友还可以享受下雨天。
陈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雨天轮胎摩擦地面会溅起水花,声音稍大,村里有车驶过来,刘婕后退,陈昭亦后退半步。
“小朋友,往后一点。”刘婕提醒。
这是条双向车道,对面的小汽车应该靠右,忽然变道靠近。
陈昭皱眉,他转身,抬手将刘婕往后推。身后小汽车路过,水花高扬溅起。
刘婕下意识闭上眼睛,一只衣袖湿透,她慢慢睁开眼睛,仰头,陈昭站在她身前,脸侧水迹滴落。她顿了顿,抬起手。
“呜呜呜呜。”一旁的小女孩大哭。
“哄一下。”陈昭转身去另一端。
刘婕甩了甩湿透的手,将手缩进去,握住半截衣袖,用力拧紧。
小女孩湿透,刘海湿哒哒粘在脸上,她揉着眼睛,大哭不止。
“眼睛难受吗?”陈昭在她身前半蹲,手掌揩掉她眼前水迹。
“湿、湿透了。”小女孩泪珠豆大。
刘婕在自己包里翻了半天,翻出一包纸巾,她走近了看向陈昭。
“嗯,知道你湿透了,让阿姨给你擦擦好不好?”陈昭说。
小女孩抽噎,刘婕蹲下身,抽出两张纸巾简单叠一下,给小女孩擦掉头发与脖子上的污水,纸巾很快湿透,她抽出新的。
“湿透了,新衣服呜呜呜。”小女孩泪流不止。
陈昭耐心,“嗯,我知道,这么漂亮的新衣服,被脏水打湿了。回去叫爸爸妈妈洗一洗好不好,洗完就干净了。嗯?”
长椅躺着一堆纸团,纸袋空空,刘婕握住小女孩的手,听陈昭哄她。
像有一阵风,吹开记忆的某个角落覆盖的尘土。
许多年前。
刘婕辗转去机场找柏柯。
机场位置大多偏僻,即便在同一个区也隔着好远的距离。
她自己乘公交车,倒了三次车,坐反一次车,不断重复上车投币下车看站牌的流程。
那天天气很热,骄阳似火,热浪滚滚。
公交车提示机场站到了,她下车,脚下是被晒得干裂的泥土路。
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麦田,热浪翻滚,金黄色小麦的味道,太阳灼烧泥土的味道。
刘婕背着空空如也的书包,攥紧带子,沿着行道树向视野里唯一可见的建筑出发。
树叶形状映在地面上,偶尔一阵燥热的风,哗啦啦响,滚动的热浪像是要把每一滴汗水蒸发。
好像没有走多远,刘婕感到头晕,眼前发黑。她停下来,想要扶住某棵树,然后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