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孙女的情况,薛家不仅给人一口饭吃,还将人照顾得很好,每月还给她发月钱……这根本就是在做善事了。
如果换了一个人,突然说要入赘,王瘸子还会担心对方图自己什么,害怕对方吃绝户,恶待自己孙女。但如果是薛小安,他只怕自己庙小,觉得对不起对方。
王瘸子到时,小翠或许是从薛夫人那听到些风声,私下敲打过伙计。伙计接王瘸子过来的路上,故意东扯西扯的瞎聊,提了一嘴薛夫人对王采儿很好,还曾经动过将她收为薛小安通房的心思。
王瘸子当时听见,只是笑笑,并没有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如今听完薛夫人一番话,再联系起来,只觉感激。
不管怎样,这世上除了他,还有人为自己的傻孙女牵挂上过心,光这一点,他就该感恩。
“薛夫人,您放心,我老汉、一定拿小安当亲孙子一样看待!”
王瘸子眼中含泪,终于对薛小安换了称呼。
……
对于薛夫人而言,王瘸子是她溺水前的一根浮木,她抓住它、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送了上去,至此、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但薛夫人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要想入赘成功,还得县令点头,让薛小安的户籍挂到王家。
此时的薛夫人,已经无所畏惧了。这一次,她没有再私下送信,而是气势汹汹地走到县令家。小翠和伙计护送搀扶着她,三人摆开架势,喝退了县令家的看门护卫。
薛家被县令判下还债,县令继夫人曾为此担心不已。她怕薛家狗急跳墙,不仅将两家婚事捅出,还揭露自己收人钱财之事。如果事情败露,那薛掌柜之死,恐怕会被赖在他们身上。县令最是重视名声,到时候百姓指指点点,那她这县令夫人还要不要做了?
可是县令继夫人也没想到,薛家如此软弱,打碎牙齿就往肚子里吞,让县令继夫人少了一大桩烦心事。其实县令继夫人不知道,那是因为薛掌柜送厚礼并没有跟薛夫人通过声,再加上县令一顿打,薛夫人看县令态度强硬,又恰好债务缠身,就没有往这方面多想,这才导致县令继夫人误打误撞瞒过此事。
沈曼曼瞒着众人给薛家送钱,她一回来、事情就败露了。如果是平常时候的县令继夫人,哪怕是指挥人去抢、也会将银子抢回来放自己钱袋子里。
虽然花的是沈曼曼的钱,但在县令继夫人心里那都是她的,恰恰是因为县令继夫人心虚,她不仅没有闹起来,反而还宽慰县令将此事作罢。
现在沈曼曼被县令继夫人赶去尼姑庵‘静养’,县令继夫人正为此开怀高兴,如今一听薛家来人,既生气又害怕,便趁县令不在,偷偷叫下人将人领进来。
县令继夫人看薛夫人来势汹汹,悬着一颗心故作镇定,摆出一副怜悯人又无奈的模样,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县令府偏院亭里,县令继夫人恶人先告状道:“我努力给你们做媒,如今你们出事,连累我被老爷训斥,如今老爷气我气得狠,像是我故意苛待曼曼一样……”
县令继夫人说着说着,还故意拿帕子擦了擦眼,哪怕没有半滴泪,也装出了样子。
薛夫人无意与县令继夫人多纠缠,她相公已死,薛家已败,多说无益。
薛夫人很快表明了态度,单刀直入提了给薛小安入赘的事。县令继夫人听闻薛小安是来找她改户籍入赘嘴角差点没压下来。
原来是这样,吓得她提心吊胆的。这下沈曼曼可是彻底嫁不出去了,退婚两次不说,未婚夫婿还给人入赘去了。
“如果是此事、唉,看在差点成了亲家的份上,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
县令继夫人其实根本不需要跟薛夫人谈条件,她只是习惯了,许诺一件事,就要从对方哪里得到一点好处。
“您想要什么?我薛家现在已经是一穷二白……”薛夫人咬紧牙关,狠狠盯着县令继夫人,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对方还敢狮子大开口,就拼个鱼死网破。
县令继夫人被薛夫人的气势吓到,她偷偷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一个恶劣的条件。
“这样吧,薛夫人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实在不喜欢谈及过往的事。如果薛夫人愿意搬离本县,让我们老爷宽宽心,我也好劝他一些……”
县令继夫人说县令冷待自己不假,她虽然哄好了县令,但这件事毕竟是她开的头,如今只要一提到沈曼曼,县令就会因此跟她黑脸。
如果能借薛小安入赘的事,让薛夫人搬离本县,那她可是为县令立了大功,县令可不得谢她?
薛夫人因为县令继夫人的要求脸色发白,她其实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考虑。她想留在儿子身边,但是也怕债主讨债影响到儿子,她跟娘家闹翻,实际已经无处可去……
“好、我答应你。”薛夫人一咬牙,同意了县令继夫人的要求。“过两日,有人来收薛家铺子,在那之前,我要看到县令在户籍上的盖印!”
薛夫人红着眼,悲愤得浑身发抖。
“那当然!”这一次,县令继夫人没有忍住笑,直接当着薛夫人的面笑了出来。“哈哈哈,你放心,明儿个我便让人将东西给你送去。”
县令继夫人满意地站起身,高兴得飘着脚步离开了。
薛夫人在她背后起身,不知是否压抑愤怒到极点,突然一股血气上涌,一下子没站稳,往后倒了两步。
小翠和伙计急忙扶住薛夫人,县令的管家上前赶人,薛夫人也没能停下缓缓,直接就让人轰出了府。
薛夫人刚出县令府后门,就一口血憋不住喷吐了出来。
“夫人!”
“夫人!”
小翠和伙计大喊着,伙计连忙弯腰,将人背了起来。
……
薛夫人被送到医馆,薛小安赶到的时候,就见小翠和伙计在那哭。薛小安怕得冲上前,他质问小翠和伙计,得知薛夫人是去县令府为他谋出路气的,眼里满是红丝,一瞬间溢满了泪。
薛夫人今日的情况,其实早已有了端倪。
薛夫人因为思念亡夫,早就变得茶饭不思,身体消瘦。后来为了给薛家还债,她耗费心力,时常是夜不能眠、苦不堪言。再到后来亲人催债,她又日日垂泪,身体更是一病不起。
起先,大夫只是说她郁结于心;后来,便说她心肺受损;再后来,每回诊脉,大夫就只是叹着气……如今薛夫人这一口血吐出来,大夫便向小翠和伙计摇了头。
也是因此,小翠和伙计才在哭。
大夫说这是突发恶疾,如今不过是靠一碗药吊着,能撑几天,大夫心里也没数。
薛小安就这样趴在母亲床前哭,他无助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像个孩子一样没有方向。
薛家已经没有钱了,就连大夫的一碗药也是他们佘来的。大夫知道薛夫人情况不行,催促着他们交钱离开,最后是伙计拿了自己的钱,才堵住了大夫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