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材陷入了非常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看不起薛小安,根本无法接受去跟一个低贱赘婿低头。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薛小安借赵家发作于他,回头太子两害相较取其轻,他恐怕会被抛弃,性命危矣。
也是如此,沈成材来到阑县,给各商户发帖,还想着跟薛小安装模作样一番,保全自己脸面。谁承想薛小安直接没有出现,连赵家的主事赵东家也未见人影……
沈成材满腹怨忿、稀里糊涂被人吊了几天,惶恐瞬间占了上风。
一开始,与他一起被贬的妻女还看不起薛小安,跟着他一起辱骂,转头就开始抱怨他做得不对,惹薛小安生气计较,害得一家性命不保。
沈成材焦头烂额之际,将自己宠爱的继室大骂一顿,挖出当年旧事,指责继室贪墨薛家银两。
“若不是你暗自收了薛洋的银子,现在会有这事!”
“老爷你……”
“怎么?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我帮你收拾烂摊子,那薛小安就敢在衙门堂上将你的丑事嚷嚷出去!”
继夫人没想到枕边人其实早就知道实情,她受宠爱多年,陡然有种被人翻脸不认人的气愤。继夫人气不过,不肯咽下这委屈,大喊道:“这能全怪我吗?如果我不收那银子,我们哪来那么多银子往上送?一家怎么到京城去?怎么得到太子爷的赏识?老爷您别忘了,当年您也是想悔婚,要把曼曼嫁给那京爷……”
继夫人在争吵中揭穿了沈成材的虚伪,气急败坏的沈成材猛地打了她一巴掌,吓坏了一旁站着的二女儿。
而阑县县令府的这番争吵,最终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薛小安的耳中。
阑县早就被赵家扎根,处处都是眼线,特意为沈成材准备的县令府自然也是如此。
薛小安得知当年真相,在赵财面前一言不发。赵财观察着主子的反应,见薛小安神态平静,拿捏不准薛小安的想法。
其实薛小安并没有因为沈成材知情而惊讶,不管沈成材是否知晓自己继室所为,沈成材另生他想、违背婚盟、急于摆脱薛家都是事实。
他爹娘因沈家而死,即便沈成材不知情,他也打算一起算这笔账。沈成材知道,不过是让他的铡刀下得更利落罢了。
薛小安将此时记在心里,前往赵东家的院子,准备跟他商议大寿邀请沈成材一家的事。
赵东家早已在屋内等着,薛小安派人盯着沈家的事,想必也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赵东家招呼薛小安来下棋,这是薛小安三年来唯一没有学精的一门课。薛小安上前,手执黑子,随赵东家兴致。
薛小安陪赵东家安静下着棋,心思游离到他处。每次跟赵东家下棋,薛小安都会产生一种自我否定的念头。
他果然不是真正的赵家少爷,三年了,哪怕他装得再像,读再多的书、打再多的算盘、查再多的账,也无法比肩那些自幼受到精心教导、君子六艺样样极佳的公子们。
即便薛小安再怎么否认,三年的时间,他内心深处依旧渴望着赵东家的认可。
“既然如此,请帖再多发一份。以你的名义发。”
薛小安听见赵东家吩咐,回神不解。
赵东家从棋局中抬眸,饶有深意地笑看他,说道:“别只盯着沈成材,你不知道吗?你的未婚妻也快到阑县了。”
薛小安心里猛地咯噔一跳,他首先想到赵东家是不是已经为自己选好亲事。这三年里,他一直逃避这件事,没想到最终还是发生了。
薛小安不会去和赵东家争辩王采儿的存在,这没有意义。
赵东家落下一子,却道:“想什么呢?我老头子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吗?连你个小孩的婚事都要左右。”
赵东家这话,薛小安就更加不解了。他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将心神放到棋局上来。
冰凉的棋子在薛小安手中揉搓着,他猛然想到一个可能,身体僵在远处。
赵东家看到他停下手,知道他已经猜到了。
赵东家道:“没错,就是你爹给你定下的未婚妻。这也算是你爹的遗愿了,你叫我一声义父,这点儿女事,于情于理,我都该替你做主。”
薛小安感觉脑子像是被人敲了大钟,猛地闹哄哄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赵东家垂眸,眼神变得锐利,他半劝说、半强硬道:“别担心,义父替你查过了,当年之事沈小姐并不知情。听说薛家危难之际,她还给你和你娘送过银子,到底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错过了。”
薛小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他眼神落在棋盘上,呢喃道:“我还是王家的赘婿……”
赵东家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地将手中棋子丢进棋盒中,道:“沈成材不是来了吗?他盖的印,就让他自己撤回去。”
作者有话说:
留爪、留爪。
咳,熟悉的读者应该知道,差不多差不多,要开始上刀了,(磨刀霍霍)嘿嘿~
第217章
离开赵东家的院子, 薛小安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是冷的。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沈曼曼。难道,就为了将他和沈家紧密联系在一起?
赵东家就这么怕他报复沈家吗?还是说、这是太子的意思?
赵东家明知道沈家跟薛家的仇怨,如此安排, 置他爹娘于何地?
想到赵东家提起此事还是以自己父亲的名义,薛小安腹内恶意翻涌, 他猛地扑向廊道木柱、忍不住干呕起来。跟随着他的赵财见状, 担忧地迎向前,却被他一把推开。
薛小安愤怒迷茫, 此刻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薛小安想向前奔跑, 发泄心中情绪, 但赵家的廊桥曲水阻止了他的脚步。他也想放肆大喊,可他顾虑着周遭人的目光。
他变了, 因为拥有了太多东西,所以被迫失去了很多。
薛小安踉跄失神、在庭院中仰头深呼吸, 强迫自己冷静。他平定情绪, 一步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他越过庭院外的众人,没有心思施舍眼神给他们。
最终,他还是来到了芳菲院。他停在院外没有进去,听见院子里王采儿的嬉笑声,眼睛起了雾气,竟觉得自己委屈。
他到底是没有踏进院子,他不想让自己落魄的模样被王采儿看见, 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他没有任何资格委屈。而且他也怕自己看到王采儿后退缩, 他认同赵东家灌输给他的想法, 懦弱者才会后退。
他知道自己不想回头, 既然不想回头,那就没必要踏进去了。
薛小安为自己做了选择,转身离开了那里。
院中玩耍的王采儿似有感应,回头时只看见外面没有全部退开的仆人。
但她还是本能地问向身边的梅姨:“他今天会不会来?”
院外的薛小安听见了这句问话,可还是狠心地走了。梅姨看着外面退离的仆人,便用老一套的说辞安慰王采儿,编谎说着同府不同院的人有多忙。
王采儿一直没有发现薛小安是搬到别院住了,还当他每次出门都是去干苦活。王采儿抱着个蹴鞠表情有些担心和落寞,还是梅姨又劝了几句,把人给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