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哈了口气,冰冷的。
我说:“为什么冬至一过,就这么冷呢?”
王一树说:“那是因为,冬至的那一天,鬼门开过,如果有鬼来不及回去,阴间的门就会留一条缝等着,阴气跑出来,天气就冷了。”
我抖了下,说:“真的假的?”
王一树笑笑,说:“逗你的。”
我说:“我今天被吓到了,你还这样!”
王一树说:“经常被吓吓,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又说:“过几天,冷空气过去了,会回暖几天的。”
我有些气,说:“吓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看着我,说:“我只是想让你更勇敢一点。”
王一树说:“如果以后我不在,你再害怕,谁来送你回家呢?”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说:“你不在?你去哪?”
王一树笑笑,哈出一口白气,说:“我只是说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谁会知道将来的事呢?”
见我还望着他,他拉拉我,说:“天冷,快走吧!”
又回过头,说:“今天,就让我保护你吧!”
王一树送我到到楼下,看着楼上我家的那盏灯,说:“看来看去,你家的窗户最暖和。”
我看了看,说:“因为我家的灯是黄色的?”
王一树笑了笑,说:“回去吧。”
我说:“你冷吗?要不,上去喝杯热茶再走吧。外公老念叨你。”
他看着我,笑了笑,说:“不了。帮我问老人家好。”
我也觉得自己唐突了,想了想,又说:“你等一下。”
我上了楼,又很快奔下来,拿了条围巾。
递到他手上,我说:“我给外公买的,还没戴过,天太冷了,不嫌弃的吧,戴上吧。”
王一树看着我,想了想,把围巾拿过去,围在脖子上,说:“挺暖和的。”
又说:“明天还你。”
我笑了笑,说:“今天谢谢你。”
他也笑,说:“不过多走一段路,有什么呢。”
忽然把手伸过来,我一惊,他却轻轻的从我头发上拿下一片枯叶来,给我看。
王一树说:“这大概,是秋天最后的叶子了。”
我说:“是啊,冬天,真的到了。”
我回到家里,外公看着我,笑笑说:“一树送你回来的?”
我点点头,说:“外公,你别想歪了。”
外公笑起来,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我脸有些红,说:“外公,小靠现在还小,我什么都不想多想。”
外公看着我,说:“小珠,小靠有我呢。”
我说:“外公,你也是需要照顾的。”
外公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也是连累人的。”
我拉着他,说:“外公,你又瞎想。”
我把小靠抱在怀里,贴着她的头发,说:“外公,以后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外公看着我,叹了口气,说:“我去给你热汤。”
我亲亲小靠,看着她的大眼睛,清澈的,不知道看向哪里。
我说:“小靠,阿姨有你就够了。”
晚上等小靠睡着,我看见,外公拿着照相簿,也靠在沙发上睡了。
我看着摆在他腿上的照相簿,妈妈抱着我,旁边站着姐姐小珍。是多少年前的照片了?那个时候,我还不会走路吧。
翻照片,已经是外公每天必做的事,他说,要不然,他睡不好。
我叫他:“外公,去房间睡吧。”
外公睁开眼睛,说:“爱爱啊。”
外公又叫错我的名字了。
外公真的老了。
我扶着他,说:“外公,去房间睡吧。”
外公擦擦眼睛,说:“小珠啊,我又做梦了。”
我说:“做什么梦了?”
外公说:“我梦见小靠上学了,门门都得100分,还当了中队长,太外公太外公的一个劲叫我。”
我扶着他躺下,说:“会有这一天的,很快。”
半夜,我痛经了。
我的身体受过寒,每次来月经就会痛的死去活来。
塞了两片止痛片,我起来找热水袋。
厅里很暗,我却发现小靠的门缝里有灯光。
我明明关灯了。难道小靠起来了?
我开门去看。
打开门,房间没有开灯。
小排骨趴在床前,对着我拼命摇尾巴,我发现,小靠的熊太掉在地上。
我把熊太捡起来,拍了拍,放在小靠床头。又看了看小孩子,睡的正沉。
我对小排骨轻轻说:“是你把熊咬下来的?那是小靠的,不是你的。不能弄脏了。”
小排骨跑过来,哈着舌头,舔舔我的脚背。
吃了止痛片,抱着热水袋,我的肚子还是痛。
蜷缩在床上,我的背脊冒着一阵阵冷汗。
迷迷糊糊的,我开始做梦。
我又梦见,自己沉在水里,手脚蹬着,不能呼吸,只能大口大口喝水,仿佛,一下子,要把整条河的水,都喝干了,我觉得,自己的肺,又涨又痛,好像要炸开了。
我在梦里悲哀的想,我就这样,要死了吗?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小靠抱着熊太,在床边,眼睛不眨的看着我。
我虚弱的笑笑,说:“小靠,怎么了?”
她看着我。
我看看她,没什么啊。忽然又发现,熊太的身上有一块污渍,是昨晚弄脏的吗?
我说:“小靠,你是要我给熊太洗澡吗?”
小靠的大眼睛看着我,嘴巴抿着。
我去拿她的熊,她的手意外的松开了。
我笑了笑说:“好,小靠,阿姨这就给你洗。”
我看了看时间,7点40了。
我给污渍的地方打了点肥皂,轻轻搓掉,说:“小靠,阿姨上班来不及,就把脏的地方洗了。过几天,再彻底的帮你洗一次,好吗?”
我把熊太晾在窗台上,空气很冷,阳光还没完全出来。
我说:“小靠,等太阳出来了,把熊太晒干了,晚上,你就又能抱着它了。”
小靠坐在小凳子上,仰头看着晾衣杆上的熊太,一动不动的看。
外公说:“小珠,吃早饭吧。”
我说:“不了,来不及上班了。”
我又回头看了眼小靠,她看着泰迪熊的样子,那么执着和温柔。
我叹了口气,想,什么时候,小靠的眼睛,也能这样的看着我呢,哪怕,一眼也好啊。
小靠在我身边两年了,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小靠刚查出自闭症的时候我很着急,医生说,她要好起来,很难很难。王一树帮我查资料,告诉我:“书上说,自闭症是天生的。”
王一树说:“自闭症的小孩,生下来,心里的小门就上着锁。”
王一树说:“你家小靠,是躲在自己城堡里的公主。”
王一树把一个残忍的事实说的像个童话,我却不这么想,我说:“她小时候,我喂她牛奶,她那么小,就会对着我笑。”
我说:“要说小靠是天生就得这个病,我是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