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镇定下来,忽然拥住了我,紧紧地箍得我快要窒息。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贴着我的右耳说:“我手上有先帝传位于我的密旨,可纵有密旨在手也报不得仇,更因此担惊受怕多年……”
“既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为何还不能释怀?”我轻轻抚着他的肩,“或许心里住了人之后,就不会寂寞了。”
他拥着我,下颌在我脸颊摩挲,呢喃细语:“于归,你可愿意住进我的心?”我一惊,忙推开他,方才施了迷魂术令他对我吐露心事,不料他却……
收住法力,华容添回过神来,警觉盯着我,“我方才都说了什么……于归,你不该这样试探我,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
“我只是想帮你。”
他苦笑一声,“你那双桃花眼还真会迷惑人,我从不曾对谁说过的话,今日对你说了。”
“于归愿意为王爷分忧。”
“方才的问题你还未回答。”他将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可愿意住进我的心?”
我撇头避开他热烈的目光,低声答:“王爷,你不要再辜负她们,”
他松开了手,长长叹了声,“于归……睡吧,我不会对你怎样。”
我可不信,于是弹指一挥,令他沉沉睡去了。这样,我才放心笑了。
睡梦中,好似颈部被虫子蛰了一下,想要挣扎、却被什么东西越缚越紧。我猜这不是什么好梦,于是拼命醒来。
不一会我醒了,却是被吵醒的。一睁眼便被眼前的情景吓一跳,紫葳和京墨赖在矮床上,一人抱着华容添一条腿,嚷嚷个没完。华容添耐心地哄着他们:“乖……紫葳,带着弟弟出去等一会,爹马上就起来了。”
“爹!你为什么在这里睡觉?”紫葳阴阳怪气说着,还狠狠瞪我。
我摸了摸凌乱的发,拢起衣襟,不好意思问:“王爷,我先伺候你起床吧?”
“不用了!”紫葳盛气凌人站了起来,“二娘带了人来伺候爹,你走开!”
“紫葳!”华容添一下将她揽在怀里,“不许这样说话,你是我们王府未来的郡主,不可失礼。”他起身将床帘放下,牵着孩子们走下床,朝门外高喊两声:“瑰瑰,进来!”
交代几句,奶娘将孩子带出去了,华容添的声音骤然冷下来,“你怎么能任由他们闯进来?”
容妃慢条斯理答:“王爷,他们的性子你也知道,胡闹惯了。”
“这可不是小事,平日里胡闹就算了,他们……”华容添语塞,一时在气头上,竟粗声说了句,“都是被你惯的!”
“王爷今日要为了一个……书童,对孩子动怒么?”容妃笑了两声,“他们是被谁惯的?还不是你这个爹?”
“瑰瑰,此事非比寻常,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闯到寝室里……”
“你怕他们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这略带尖酸的话语,立即触怒了华容添,他喝道:“你这是做什么?看来本王平日太纵容你了,府里女眷不少,若个个像你这般,恐怕家务宁日!回去好好反省罢!”
“妾身告退。”她淡淡答了声,飞快走了。
透过帘子,看见华容添对我微笑,仿若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般。
“王爷,今后还是不要宿在书房。”
“别说了。”他挑起床帘,斜睨了我好一会,笑容狡黠,“好好梳洗。”
我没体会出他这话中是否还有话,他走了之后,一个人对镜梳妆,蓦然瞥见脖子右侧一块显眼的红斑。大概是被什么虫子蛰了,好在没有肿起来,原想用简单的自愈术便可,那红斑却不能褪去,反而越加鲜艳。难道不是被虫子蛰了的伤痕么?罢了,或许没几日会自行消去,暂且用头发盖住,我今日还有正事要做。
秦家隔壁那树梅花早已经谢了,长了满条绿叶。巷边一行柳树枝叶繁茂,伴着三两点雨星,还显寂寥。
我请了几个人拉着大车将树运过来,轻叩院门。
秀秀见是我,回头喊了声:“跟夫人说,于姑娘来了!”她又看见横在我身后大车里的树,惊诧道:“这回不种花改种树了!”
“是从前秦府那棵树,夫人很想念,我便拖人从苏州运过来了。”
秀秀瞠目结舌看着他们将树扛进院里,“这从苏州运过来,破费时日,于姑娘,你真行!”
“只要有银子,都好办。”心里得意极了,我现在可算无所不能,区区一棵树而已。我笑眯眯守着那几人动工栽树,秦夫人由下人搀扶着出来了,站在门廊下痴痴望着这边。
我上前讨好一般笑着说:“夫人,这便是那株白梅吧?可惜错过了花期。”
秦夫人回过神来,感激地看着我:“于归,你真是令我……无以为报。”
“夫人不要这么说,我只想你高兴。”
“自从有了你,这院子里生机勃勃。”秦夫人笑容满面走下台阶来,牵着我的手,“恰好今日初一,我要去相国寺敬香,随我一道罢。”
我愣了一愣,去相国寺?也好,看看沈云珞,顺便还要找罗净算账。
我从香堂出来,往后山去了。秦夫人只是默许,她当然忌讳沈云珞,毕竟是进了宫的女人,若与秦家再有瓜葛,恐怕两家都要遭殃了。
天色微青,雨点时不时飘落。那院子依然孤零零地坐落在山坡上,与世隔绝。
推开虚掩的门,坐在门边拣菜的宫女惊讶瞪着我:“你是什么人?”
“我是……从前伺候沈美人的宫女。”
她轻应了声,不再看我,冷冷说:“你不能随意闯进来,这是禁地。”
“我就是想看看她,还望这位姐姐行个方便。”说着,我掏了一点碎银子塞给她。她随手收了起来,没再吱声。
绕过她进了里间,见屋内阴暗,沈云珞伏在绣架上,仿若奄奄一息。我皱着眉过去扶她,“娘娘,你怎么了?”
她猛地抬头,茫然看着我的方向,满脸泪痕。
“娘娘!”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我抓住她的手晃了几下,“出什么事了?”
她张开嘴,却没喊出声。那双眸子空洞极了,没有丝毫神采。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随即目瞪口呆。
沈云珞声音沙哑说:“我看不见了……”
“什么?”我失声大喊,“怎么会这样?不是有人照顾你么?从何时开始看不见的?”
“有两三日了,不能怪她、她也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只有等宫里来人方能禀告。”
我想替她治,却不懂医理,也不敢胡乱施法。想来想去,只有去回去找逍遥王帮忙,告诉皇上沈云珞的情况。“我马上就去告诉皇上,让他派御医来医治你!”
沈云珞猛地拽住我的衣袖,恳切道:“于归!我不想回宫、真的不想……就让我在此自生自灭!”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是好?都怪你没日没夜地绣花!”我气得一把推翻了绣架,“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绣什么观音!也不见观音来保佑你!”保佑?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罗净略通医理,或许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