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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孙(11)

若荪趁机甩开玉衡星君的手,老老实实蹲在领仙玉郎面前解释道:“上神,玉衡星君方才帮了我的忙。”

领仙玉郎双手叉在圆滚滚的腰上,冲玉衡吹胡子瞪眼,“休想打我荪儿的主意!”

“有上神在此保护若荪,那小仙便告退了。”玉衡星君朝领仙玉郎作揖道别,临了又望了若荪一眼。

领仙玉郎气呼呼拉着若荪回了青宫北殿,一面唠叨着叫她再也别理莲华宫的人。若荪不解问:“上神,就算玉衡星君的师父曾做了坏事,与玉衡星君有何干系?”

玉郎坐上了高座,一面整理案上的书简一面说:“如今你大了,晓得轻重,我便与你说说这段往事。心里明白便好,切勿说给他人听。”

若荪点点头,在案边抱腿坐下。

“玉衡星君的师父唤作珠华,是天帝的嫡亲弟弟。当时,西王母与天庭定下了一门亲事,谁娶莲七仙子,便可继承帝位。那莲七本是瑶池中的一朵七孔莲花,作了观音大士的莲花宝座,后修成了上仙,被送回瑶池。西王母收她为义女,极其珍视,于是放话说,莲七必为天后。当时,莲七仙子与珠华殿下一见倾心,便将自己许给了他。不料事态突变,斐清太子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西王母,令她毅然决定将莲七许配给太子,便成就了如今的天帝天后。珠华殿下黯然离去,远赴西天修佛,于莲华宫中修成了金身罗汉。莲七仙子便心无眷恋,几千年来诵经度日。若珠华殿下当初肯争一争,未必会落得如此结局。所以说那珠华就是个大祸害,我家莲七真真令人心疼。”

原来天后也是他家的,若荪茫然瞪着玉郎问:“这又跟玉衡星君有何关系?”

玉郎压低嗓音道:“玉衡星君乃珠华殿下与莲七仙子神交所出。”

“喔……”若荪大悟,果真是曲折离奇、惊心动魄的往事。顿了顿,又问,“何谓神交?”

“神仙之间的情爱,自然有异于凡人。不需肌肤之亲,情到深处时,神思交汇便能灵肉相合,抑或在梦中结合,都可繁衍后代。只是这样繁衍出来的后代只有神魂,并无真身。”

若荪连连点头,如此看来,神交可谓是最高境界的修行了。

领仙玉郎语重心长道:“玉衡星君的身世迟早被揭穿,届时少不得一番争斗,我可不想让我家好荪儿也牵扯进去。今后,还是要离他越远越好。”

若荪想了想那玉衡星君举手投足间的风度,似乎比当今天帝还胜了几分。

玉郎忽然从座下揪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扔在若荪面前,“这是青山狐皮,你拿去做成什么衣裳也好。”

“何处来的?”

“那素鸾为你招亲,我这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玉郎乐不可支跳下座来,领着若荪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各式各样的礼物都堆成了小山,都是为提亲而送的。

若荪挠挠头,这上神还真不客气,照单全收。想来众仙都怕了驱魔神僧那张冷脸,只好送这儿来,好歹她也算是领仙玉郎的小弟子。若荪嘟喃道:“也不知天孙为何要替我招亲。”

“嗳,虽说素鸾有些老糊涂了,但此事正合我意、正合我意!”玉郎笑呵呵捋着须,“这天界代有仙人出,不过配得上我家荪儿的屈指可数。”

若荪见他如此有兴致,便配合道:“那上神便数来看看。”

领仙玉郎伸出肉呼呼的手掌,扣上一根大拇指,“第一个,墨墨!”

若荪眨着眼等他数下一个,却见他已经放下了手。若荪淡淡睨着他,“第二个呢?”

“没了!”玉郎很无辜地耸耸肩。

若荪无意识地垂眸看腕上的镯子,这屈指可数的人选真叫她别无他选。她虽然不懂感情,可她怎么会看不出甜馍馍一味讨好梵心是因为喜欢呢?他们如此登对,天作之合。若她横插一脚,岂不是同当年的斐清太子一样?为馍馍做这样的事,值不值当?

第三章 门神招亲 -3-

青宫之外的云河边琼花纷扬,恬墨伫立在白玉桥上,手里捻着几根龙须草。梵心斜斜倚着雕栏,长长的彩袖垂落在地,与恬墨的云绸衣摆偎在一处。远远看去,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仙子徘徊不去,窃窃私语中夹杂了许多唉声叹气。

领仙玉郎一面捋着须一面挪动矮胖的身子往仙子群里钻,转了一圈,听来的尽是恬墨与梵心如何如何般配、自己的希望如何如何渺茫之类的怨叹。听得多了烦了,玉郎心里不是滋味,待梵心离开之后赶忙追上恬墨。

恬墨听见叫唤声,回首望了望却没见着人影。领仙玉郎叉着腰从云雾中腾空而起,吹胡子瞪眼:“小墨墨,真是翅膀硬了呵!”

“原来是玉郎上神,失敬失敬!”恬墨笑眯眯作揖,一面问,“就是不知上神此话何意?”

领仙玉郎瞧了瞧四周,压低嗓音道:“你且与我说说,你与那梵心殿下究竟怎么回事?”

恬墨两手捋着龙须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上神何时担起月老的职来了?”

“小墨墨哎!”玉郎急得捶胸顿足,“你没瞧见若荪都要被人捷足先登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赶紧地去跟若荪提亲去罢!”

“上神,姻缘这事可得两厢情愿,若荪既无七情六欲,怎会动心?她不动心,仅靠我一人怎能成就姻缘?”

玉郎瞪着眼半晌挤不出一句话,良久,忿忿道:“不管怎样,若荪是个好孩子,你不要那是你没福气!”然后甩着肥大的袖子气哼哼飞走了。

别了恬墨,领仙玉郎仍然满腹心事,转身又去了纤云宫。

纤云宫内光线晦暗,雕花大柱褪去了金灿灿的光泽,高低架设皆蒙了尘。素鸾半卧在宫殿深处,气力不济,只道:“玉郎上神,容素鸾无法出来相迎。”

玉郎捋着须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怎么几年不来,就如此衰落了。”

“天人五衰,纤云宫要换新主人了。”素鸾勉强支起身子,喘了几口粗气,“敢问玉郎上神匆忙驾临所为何事?”

“哎呀呀,自然是出了大事!”玉郎一面咋咋呼呼一面在殿里团团转,“我们不是早商量好了恬墨与若荪的婚事么?如今他二人一个整日跟公主殿下形影不离,一个被天上地下的神仙追着满天跑,你倒是劝劝你的宝贝墨墨快快向我家荪儿提亲呐!”

“我改主意了。”素鸾低声道,“若荪不适合留在天庭,我要她嫁得远远的,有多远就嫁多远,去过逍遥日子。”

“你!”玉郎一时气堵说不上话来,肚子越鼓越大,末了重重呼出一口气,将满殿的帘幔刮得纷纷扬扬。就着这股呼啸的风,玉郎踩着云朵冲了出去,念叨着:“老糊涂,想赶跑我荪儿,等着瞧!”

和煦的风从窗外一缕缕拂进来,夹杂着淡淡的仙雾,拢在轻轻摇晃的吊床周遭。若荪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繁杂,她醒来后却只记得那一面之缘的唱戏女子——那位转世的天孙。心尖上有微微的酸痛,她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情感。忽然之间极想知道那位天孙的故事,若荪从吊床翻身下来,随意披了件羽衣出门去找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