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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姣莲(4)

昭颜得意极了,他的狐狸精恩人,能不漂亮么?

相识(1)

在相府歇了一夜,该回宫了。司马昭颜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她的黄玉挂坠,静静回想她的眉眼,生动活泼,充满灵性。

矮木树丛忽然动了一下,一只灰色的小兔子悠闲地跳了出来,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连兔子都不把穿龙袍的小小人儿放在眼里。昭颜有点生气,故意发出低沉的吼声,把它吓跑了。

一个鹅黄色的身影闯了进来,锐声喝道:“你吓着它了!”

司马昭颜放眼看去,是她,绸缎华服在阳光下比龙袍还耀眼,眼角眉梢都缀着不悦之色。果然是被宠坏的小丫头。她难道不知礼法么?见了皇帝也是这副模样,若是换了别人,早被下人拖出去杖责了。

“不过是只小兔子,你吓唬它做什么?”她走近了,怒视昭颜,目光有些灼人。

昭颜努力使足劲说:“它……也欺负……”

他还没说完,夕莲便迅速接了过去,质问道:“它也欺负你?你就任人欺负么?”

昭颜点头,夕莲愣住了,心里忽然又对他心生同情,轻声说:“我也知道,你一定很难过。别管人家怎么说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

司马昭颜苦笑,天下万民都叫他白痴皇帝,如何想开?不敢再看她,他自己照过镜子,这副痴傻的样子,实在难看,他不想叫狐狸精对自己心生厌烦。

“夕莲!”

两人都抬头望去,是卢予淳进来了。因为是东太后的侄子,所以昭颜不喜欢他。

夕莲欢悦朝他跑了过去,甜甜唤道:“予淳哥哥,我的兔子刚才还在这里呢!”

昭颜心生嫉妒,为何她对自己就是一副冷清清、凶巴巴的样子?

“微臣叩见皇上!”卢予淳向昭颜行君臣之礼,他抬手以示平身。

夕莲愣愣看着卢予淳,也向昭颜行了个礼。

昭颜便冷冷瞥了她一眼,以示不满。

她理直气壮说:“你别不高兴,我一时忘记了而已!”

卢予淳连忙将她往后拉了拉,恭敬道:“皇上,夕莲年幼,请恕她冒昧无礼。”

昭颜并不生气,只是不满她对他肆无忌惮的态度,难道她也看不起他这个白痴皇帝么?不,其他人都是表面恭敬,背后阴损,她却是堂而皇之地冒犯,反而令昭颜心安了不少。

卢予淳将她带走了,司马昭颜眼睁睁看着他拉着她的小手,那只温暖无比的手。

回了屋子,夕莲望着满桌佳肴,无端端地感到心烦。

“夕莲,怎么了?”

韦娘轻轻抚摸她的头,她便放下碗筷,喟叹了句:“他真的很可怜。”

“谁呀?”

“皇上。”夕莲耷拉着脑袋说,“大家都欺负他。”

韦娘嘘了声,悄悄在她耳旁说:“话不能乱说,他是皇上,谁敢欺负他?”

他是皇上,全国最大的人。可是他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夕莲蔫蔫地夹了口菜。

“夕莲,今日那么多皇亲国戚在,你怎能如此不知礼数呢?你父亲惩罚我是对的,你却破了他的威信,让朝臣笑话他连女儿都管不住。”

夕莲惊讶极了,韦娘怎会这样想?难道她不感激自己保护了她么?看来,好心办的事不一定就是好事。夕莲伸手抚平韦娘皱起的眉,乖乖答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卢予淳歇了几日便要回军营去,送他的时候夕莲哭得很伤心。韦娘有两年没见她这样嚎啕大哭了。天知道她在哭什么,或许是有舍不得,或许是因为她又成了孤独一人,没人陪她玩。

韦娘与太后坐在石凳上,看夕莲欢快地荡着秋千。四周种了几株茉莉,清香怡人。

太后最近频繁召夕莲入宫,她对夕莲是极好的。渐渐的,夕莲也不顾忌了,在家什么样,在宫里就什么样,就算骄横一些,太后也不责怪,反而满脸喜色。

“我说吧,她很容易亲近,只要待她好,她便会很快接受你。”

“这些年,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呢,她很贴心,还能与我互相依偎。”

“等她进宫了,你怎么办?还跟着么?”

夕莲无意听见,蓦然停下了秋千,脆脆的声音朝太后喊道:“韦娘要跟我一辈子的!”

太后暖暖笑着,淡然道:“你长大以后,就用不着奶娘了。”

夕莲急得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太后面前,长裙拖在草地上嗦嗦作响。她高高扬起尖削的下颌,执拗说道:“韦娘要跟我一辈子,没有她,我什么也干不了!”

太后神色复杂,斜斜睨了眼韦娘,尔后又笑道:“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呢?夕莲,哀家为你准备了礼物,随来吧。”

韦娘低低垂着头,夕莲不高兴,她不喜欢别人欺负她。

太后赏赐的东西无非就是珠宝首饰,这些东西夕莲见多了,她认为除了让人眼花缭乱之外没别的好处。太后和韦娘还有话要说,故意支走夕莲。夕莲便独自在走廊花园里转悠,时不时转身对宫女说:“你们别跟着我哦!”

但是她们不听话,寸步不离。

远远的西天被绚丽的夕阳印染,就像莲花池的尽头,那是耀眼而和谐的颜色,是夕莲的颜色。

夕莲突发奇想,不知道从这里能不能看到家里的莲花池呢?于是她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高高的台子,以便能望得远些。

大殿后方确实有一个高台,她踮起脚尖努力张望。夕阳即将落下远山,她必须要赶在那之前上去。三两下她就将厚重的外衣脱下随手扔了,拎了裙角飞快朝那个方向奔去。天色越来越暗,小小身影在偌大的皇宫里跑累了,可是那台子怎么那么远呢?

夕阳余晖渐渐从平整光滑的青砖上褪去,调皮的星星一颗一颗都从深蓝天幕上蹦出来了。夕莲扶着阶梯的栏杆大口喘气。怎么会?拼尽力气却没来得及挽留?不管怎样,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吧。

昭颜躺在浑天仪里观星,不知谁发明的仪器,给他沉闷而卑微的帝王生涯平添了几分闲趣。今夜的天幕异常晴朗,他调准了方向,在‘七月流火’的位置上,蓦然闪现出一张飞扬的脸庞,吃惊地瞪大眼睛问:“这是什么?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昭颜心里一窒,噢,是她,救命狐狸精,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明悦耳。

他嗫声答道:“观星。”

夕莲仰头看了看天,然后又俯身看着他,眼神狡黠,问:“我也可以玩吗?”

他点头,推开侧门,让她也躺进来了。

她笑眯眯侧头说了声:“皇上万福!”就这样躺着,没有行礼更没有下跪。

昭颜还是习惯说了句:“平、平身。”

她拨弄着眼前的仪器,嘴里嘟喃:“这是做什么的?”

上弦月的光华,打在她华丽的衣着上,淡淡银辉夹杂着金黄,比龙袍还漂亮。

她随意摆弄着仪器在天上乱瞄,问:“那是什么星啊?那颗很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