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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姣莲(99)

顾曜与邬云姬相视一笑,两个假冒的皇上皇后率大臣将相一同坐镇边关,开始与南离和谈。

南离以旧约无效的理由出兵,当那份南离老皇帝签署的旧约摆放案上,南离便成了师出无名。

昭帝复活,金陵事变,北方动乱已被平息,南离方知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出兵为时晚矣,沾不到半点便宜。

是夜,南离同意无条件撤兵。三军沸腾,高呼万岁,一时篝火遍野、歌舞喧天。

远袭

宫灯如旧,泻满一室,却如此寂寥。

卢予淳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即便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抱拥温香,也无法驱逐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他一个人,坐在高处,俯瞰天下却是一片白茫,身旁没有人,太孤独了、这种滋味原来是孤独。

他猛地起身,飞步出了御书房,往寝殿里去。

陈司瑶在灯下绣婴孩的肚兜,细弱的银针飞斜横缭,针脚密密匝匝。她那样专注,甚至察觉不到烛火摇晃,直到身后蓦然响起卢予淳一声呼唤,针一下扎进了手指,挤出一滴浑圆的血珠,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瑶瑶!”卢予淳拾起她的手,惊呼,“来人!”

“皇上!”陈司瑶急忙起身,“不必了,如此小伤何需劳师动众。”

卢予淳望着她隐忍的目光,忽然含住了她的指尖,轻轻吮吸。

摇篮里发出一串脆脆的笑声,陈司瑶含笑垂目,这个小不点真懂事,知道为母亲高兴。

“不出血了,疼么?”卢予淳揽她坐下。

“这么小的伤口怎么会疼?”陈司瑶轻轻推着摇篮,“我们把婉儿吵醒了。”

“你有身子,何必还自己绣这些东西,别累坏了!我可盼着这一个是皇子。”卢予淳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对了,婉儿的周岁,你打算怎么办,交待下去行了。”

“如今四处征战,还是从俭罢。”

卢予淳皱了眉,凉州和扁州传回来的信看似无恙,可他惶惶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一名内侍匆匆闯进来,大呼:“皇上,梁州信使求见,十万火急!”

“快传!”卢予淳大步走了出去,陈司瑶浑身一僵,紧紧抱起婉儿。

信使递上折子,卢予淳夺过一看,双手剧烈颤抖。那字迹没错,那印章没错,那消息……他将折子往来人脸上狠狠一抽,吼道:“不可能!昭帝复活这种鬼话他们也信?!定是哪个居心叵测之人的诡计!”

“皇上,这是常将军一名亲信千辛万苦逃出来交给属下的!昭帝和贵妃,此刻都在扁州,已经控制了大局。听说,他们是切断了金陵与扁州的联络,闹得军心惶惶,然后谎称金陵已经被他们收复,诸位将军无奈之下,皆被劝降。”

“混账!这样虚假的消息,他们不曾查证就投降?!”

“信使不知为何无故失踪,统统有去无回,他们根本无法查证,唯有相信金陵已经失控。常将军心存怀疑,决定冒险一试,趁昭帝和贵妃前去南离和谈,伺机派了几人秘密送信,也只有一人成功送到而已。”

卢予淳拳头紧攥,指甲戳进了皮肉,盯着折子幽幽念了句:“贵妃……和昭帝?他们没看错吧?昭帝怎么可能复活?”

“现在南至扁州,北至凉州,都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昭帝痴傻原是被害,无奈诈死以图后生,现已解毒恢复正常。属下……只听说,昭帝容貌被烧毁,不好辨认,但是贵妃却是没错的!”

“即使昭帝复活,他没有兵马,凭什么威慑住我二十万大军?!就凭他空口无凭的胡言乱语?”卢予淳盛怒,不仅仅是属下的叛变,还有夕莲,居然奋不顾身回到司马昭颜身边,即使他容貌尽毁!

“给朕传左相、右相,兵部四品以上官员!朕倒要看看,待朕率禁军赶去扁州,他们要如何自圆其说!”

离梁州地界百里处,司马昭颜收到卢予淳已从金陵出兵的消息,下令拔营朝梁州出发。

潜师远袭,利在捷速。大军一日之内切断了从梁州南下的官道,在漓江南北设下埋伏。

军营寂寂,大家都在养精蓄锐,等待明日的决战。

夕莲依偎在司马昭颜怀里,一手捏着棋子,娇笑道:“不算!我得再想想!”

福公公坐于棋盘对面,温和笑着。

昭颜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故作无奈状:“夕莲,不许再这样了,事不过三。你都悔了五次棋!”

夕莲笑眯眯摇头:“福公公的棋艺无人能比,当然得让着我。福公公你说是吗?”

“不敢不敢,老奴没有让,是娘娘棋艺高超。”

夕莲得意极了,手上的棋子“啪”一声使劲敲了下去,“咯咯,我赢了!我赢了所向无敌的福公公!”

昭颜搂着她大笑起来,对福公公摆摆手:“真是辛苦公公了,早点歇着罢!”

“是,皇上和娘娘也早些安寝,奴才告退了。”

夕莲不悦,转身对笑个没完的昭颜说:“有何可笑?哼!我赢了福公公,你输给了福公公,所以我还是赢了你!来,给我莲子!”

司马昭颜万分不舍递给她那荷包。夕莲掂了掂,蹙眉说:“怎么只有这么些了?”

“马上回宫了,你还想做莲子羹?”

夕莲边数着莲子边答:“嗯,还有明天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司马昭颜警觉起来,手上加重了几分力气。

夕莲目光一转,笑答:“回宫了,御厨给你做,哪儿还用得着我呢?”

他松了口气,拍拍她,“就剩了十几颗,别数了。睡吧。”

夕莲呆了会,收起荷包,在他怀里赖了会,央求道:“你给我吹曲子好吗?雨中莲,我都忘记了旋律。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忙……”

司马昭颜目光宠溺,抿嘴笑道:“当然,为我心爱的妻子吹曲,荣幸之至!”

夕莲半躺着,一手托着脑袋。她目不转睛盯着他,盯着他的嘴唇、他的手指,奇异的旋律就这样从他唇畔指尖氤氲而出。他的眼眸还是那样漆黑深邃,能将她的三魂六魄都紧紧吸噬。她沉醉了,渐渐合上眼,笛声一直没停,她便一直沉醉。如果一辈子都不停,该多好。

直到她脸上浮现出娇憨的睡相,司马昭颜才放下笛子,小心翼翼替她盖上棉被。她的发铺散一席,他轻轻捋了捋,然后拂过她尚显稚嫩的脸颊、依旧飞扬的眼角。他满心欢喜,紧紧靠着她睡下了。

夏树苍翠,路旁草丛里野菊花都在骄阳下显出倦怠的姿态,懒洋洋失去了活跃的生机。太阳透过密密层层的叶子,把细碎的光影照射在他们肃穆的面容上。蝉鸣声渐起渐消,沉厚的气息弥漫在四周,让人喘不过气。

司马昭颜率一支大军候在漓江南岸,大军由西至东呈弧形列队;司马珏率剩下的军队埋伏在漓江北岸,待卢军过江后迅速缩小包围圈,以切断后路。

贴在地上听动静的士兵跑回树林向司马珏报告:“主帅!已经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