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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与权谋的较量:宫砂泪(出书版)(19)

司马棣迟疑片刻,方轻轻揽住她,"别怕,朕带了御医随行,一会儿让他给你看看哪里伤着了。"

上官嫃仍然抱住他不松手,长久以来她害怕的并不是疼痛和伤病,而是孤独。并且她觉得司马棣也和自己一样,他们是同一类人,更应相互慰藉。

第30节:第三章谷风习习(9)

査元赫将受伤的黑马牵了回来,远远望去,广袤的草甸被阳光映得油光闪闪,渺小的两个身影紧紧相拥。他勒住马,停驻不前,说不清心里是惆怅还是欣慰。

重九将至,太液池边摆设万盆菊花,粲然炫目,远远望去如环了一条金红相间的地毯。千重万重花瓣在西风中微微抖动,与池中枯萎的夕莲相比,更显风骚。

皇上与皇后一同登上宫苑中最高的观星台,后有宦臣宫眷随同,宫眷们穿的裙服上都绣着大朵怒放的菊花。因司马棣的喘疾忌惮花粉,于是观星台四周缀满了菊花灯,各式各样、色彩缤纷,宛如仙宫阆苑。宴席间,各式精美糕点、清醇美酒应有尽有,宫廷艺人各展其能,杂戏、歌舞、笙箫合奏……

上官嫃静静地坐在司马棣左侧,举止端庄娴雅,只是热闹到了极致,难免会觉得空虚。长公主坐于司马棣右侧,言笑晏晏,一颦一笑尽显绝代风华之姿。司马棣难得不用处理国事,在寝殿歇了一日,神态略显慵懒。

上官嫃时不时侧目看他,璀璨灯火下,他面庞的轮廓实在太美丽。

上官敖和公孙权也在席间,依次上前来敬酒。尽管多年疏离,可上官嫃难得见着自己家人,也是分外高兴的,便将樽中的菊花酒一饮而尽。

大约是酒力发作,上官嫃面颊绯红,双目泛着迷离的光。司马棣见了,唯恐她在宴上失态,遣元珊将皇后送回宫去。

上官嫃望着一身明黄金灿的司马棣好一阵恍惚,微微张了张口,想唤的一声"皇帝哥哥",却被长公主漫不经心瞟来的目光堵了回去,于是只歪了歪身子道:"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上官嫃被一簇人拥着缓缓走下了观星台,査元赫的目光却随之远去,舍不得收回。

从观星台乘辇车回德阳宫的路并不远,车轮辘辘,在空荡的金砖地上碾过。车四周垂着锦福帘幔,上面所绘的碧金纹饰令人眼花缭乱。上官嫃觉得透不过气来,仰头望着观星台上的荧荧灯火心驰神往。但一想到长公主的目光,心底便一阵阵犯憷。

回宫沐浴更衣之后,上官嫃酒意渐浓,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宫婢们累了一整日,早已退下,元珊也倒头熟睡了。上官嫃随手抓起元珊的斗篷披着,趁着夜色偷偷往太液池去了。菊花绕池如此好的景致,今日再不看明日便没有了。

御花园中静谧无声,宴席估摸早已结束,热闹散席之后更显冷清。

上官嫃踏着绣履,直觉得草上的露水浸入鞋底,丝丝凉意钻了上来,弄得她酒醒了大半。菊花的淡薄香气飘荡在太液池四周,上官嫃精神一振,觉得心旷神怡,便往池边的台阶迈下去。

银月如钩,夜幕中偶有深色的浮云飘过,遮住了月光。台阶边沿,竟有一个深蓝的身影,正举壶就口,喝得畅快淋漓。

上官嫃从他背后打量一阵,迈着极轻柔的步子过去唤他,"世子,今日宴席上的酒不够喝么?"

司马轶险些呛着,回头却用一种平和的目光看着她,"是你。"

"还记得我?"上官嫃微微一笑,站定在他身后。

司马轶神情颇为认真,"如何不记得?你说再遇见的话,会告诉我你的名字。"

上官嫃歪着头想了会儿,说:"我叫小环。"

"你怎么认得我?"司马轶将酒壶搁在脚边,却没放稳,酒壶骨碌碌转了两圈便扑通滚进池里去了。

"你喝太多了吧?"上官嫃提裙在他身边坐下,司马轶温和得让人觉得浑身轻松,"我当然认得你。方才在宴席上还见着你了,不过只瞅见一眼,后来你走了么?"在上官嫃的印象里,每次宫宴司马轶都远远地坐在一角,极不显眼,甚至不会单独上来敬酒。正是如此,他才不识得皇后的面貌。

司马轶点点头,笑容敦厚,"我称身体抱恙,早早回来赏菊了。"

上官嫃嘴快地接道:"欺君之罪。"

"你呢?小小宫娥不守宫规,夜深了还乱跑。"司马轶忽然伸手从她外衣的腰带上拽下一块玉牌,待上官嫃反应过来上前去夺,他已经看清了牌上的字,嘿嘿笑起来,"元珊?你是德阳宫的人,那不是伺候皇上么?"

第31节:第三章谷风习习(10)

上官嫃生怕露馅,眼珠子转了转,"我是德阳宫的,不过是伺候娘娘的。"

司马轶无奈一笑,"你上次骗我说是看守章阳宫的,方才还说自己叫小环,全是谎言。"

"不是,不是!"上官嫃急着摆手,"我的小名真的是叫小环。"

"好吧,算你只撒一个谎。"

"什么啊……我是撒谎了,那是因为……"

他们似乎把彼此都当孩子了,说些天真而小气的话。司马轶不善言辞,性子也懦弱,言语针锋间,上官嫃无疑占尽上风。不过二次见面,他们相谈甚欢,或许是年岁相仿又同样远离至亲的缘故。

远远传来模糊的更声,上官嫃惊觉该回宫了,匆忙与司马轶道别。一方绢帕被她遗落在台阶上,司马轶瞥见,只笑一笑,自己抓了起来藏在衣袖里。

心中不期之事往往来得特别快。秀女大选,上官嫃坐在司马棣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如花美眷被选入后宫,却只能微笑,假装大度和欣喜。

前些日子,公孙权派人秘密传话给上官嫃,叫她扶公孙慧珺一把。上官嫃隐约能忆起儿时曾和自己一起荡秋千、唤作慧珺姐姐的玲珑女子。既是姐姐,又是外祖父嘱托,她无法置之不理。

三尺见方的白玉砖拼接无缝、光洁如镜,四周雕琢出如意云纹团。殿内掌了灯,洋洋数百支花烛,衬得无数佳丽衣裳精美、珠翠耀目、潋滟生光。秀女叩拜,衣裙和珠翠首饰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响。戴忠兰捧着册子念道:"公孙慧珺上前觐见。"

只见一抹浅绿色的身影款款向前,上裳下裙的云雁宫装,凸显出姣好的身段,腰肢细软,迈起步子来婷婷袅袅。她头上只簪了朵布绒花,花底下缀了细细的银丝流苏,别无它饰。上官嫃望着她的发饰有些发愣。

选秀女子大多打听了皇上喜好,投其所好来装扮自己以讨皇上欢心。皇上宠过的宫婢为数不多,但也能瞧出些意思。只是还没有哪位秀女会依照皇后的喜好来装扮自己,况且,众所周知,皇后并不受宠。

上官嫃微微侧目打量司马棣,心中不由为公孙慧珺捏了把汗。只见司马棣凝视她许久,最终赏了块玉牌。公孙慧珺双手接下,笑如春水,"谢皇上。"司马棣似乎对她格外留意,眼中流露出一种前所未见的温暖目光。上官嫃心底一滞,仿佛天塌地陷般绝望。可她仍然得镇定自若,端然演完这出选秀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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