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难逃(28)
“看来帮主和那位嵇镖头交情是真深,听几位旗主讲,嵇镖头还曾替帮主挡过刀呢,帮主最重义气……”
阮少游听着心烦,转身往船舱里走去。他知道嵇宜安的性子,不论待谁都很周到,不论是谁都想帮一帮,救一救,但他总以为嵇宜安待他是最好的。
可挡刀的交情,他没有。
“少掌柜啊,”老狗摇着个蒲扇,走近来多少有些不舍,“还没在狗叔这待两天呢就要走了,下次再来淮南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叔,你在淮南也要珍重。”阮少游闻声转过头来,拱了拱手。
“其实淮南分镖局收揽游侠人数过多的事,我也仔细想过了,等你回去,我会好好打理……”
“狗叔,你说这人与人之间的交情,是不是都是不对等的,”阮少游倚着墙忽然打断他,远远望着江面,“就像你费心收留那些游侠,可他们或许只想蹭个吃喝,也许我将某个人看得很重,可他未必这么觉得。”
老狗一愣,明白过来,他笑笑。
“少掌柜,嵇镖头毕竟比你大了七八岁。”
“七岁怎么了?”
“他年长你许多,很多事早有人与他一同做过,他和别人一起仗剑走过江湖,一起醉酒耍疯或是比武打架,能干的事他早就都干过,”老狗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不是那第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与他交情最深的人呢?年纪大了,这些爱恨情仇啊,也就好像过眼云烟,一飘就散了。”
老狗大概能知道,嵇宜安是陪少掌柜走过这四年的人,也是除了阮大掌柜以外最重要的人,大抵少掌柜有些依赖与占有,都是正常的。
“狗叔,你以为他之待我,是放在什么地位上呢?”
“我对我家中的小辈,都不如他对你如此上心。”
还是小辈。
阮少游眸光一暗,老狗告别之后便离开了,他却垂眸想着许久,最终支起身来。
申时的时候,嵇宜安喝倒了武山河来找,却找不到他踪迹。
屋里,晒过的被褥带着日头的味道,只等日头渐渐落下,阮少游琢磨了老狗一番话,他忽然想着嵇宜安或许不是不懂,而是从未把他摆在那个位置上过。
喝酒打架,他做不了第一人,可嵇宜安心头的那个位置,他却想要占占,他又怎甘心屈于小辈的位置上,任嵇宜安此去,江湖浪荡,再无牵挂。
而他阮少游要做,就做那个与嵇宜安交情最深的人。
“少爷,你在里面吗?”
门外,嵇宜安问了船户寻到这里,敲敲门里头却不答,忽然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嵇宜安瞳孔一缩推门去。
“少爷!”
屏风旁,阮少游抬起头来奇怪看他:“怎么了?”
嵇宜安走近低下头,看见原是茶壶碎了,溅了一地茶叶与水渍,连着被褥上也沾着不少,他松了口气,伸手想捡起碎瓷片,阮少游拉住他。“当心划破手。”
“怎么回事,少爷你这么不小心。”
“没事,没伤到,”阮少游拍拍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就是被褥湿了,今晚怕是睡不了。”
“我去让他们换一床新的被褥。”
“不用,”他淡淡出声,“问过船户,没多余被褥了。”
嵇宜安眉头一蹙,“那你晚上怎么睡觉?”
“你屋不就在隔壁么,”阮少游状似无意说,“凑合凑合睡一晚得了。”
嵇宜安一愣,忽然想到武山河说今晚要去他屋一起喝酒,他再看地上的碎瓷片,总觉得这只茶壶牺牲得没那么单纯。
不,他怎么能这么想少游,嵇宜安又摇摇头。“……床有点挤吧。”
“本少爷不嫌挤,”他停顿了下补充道,“你也不准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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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睡觉觉
晚间,阮少游拎了枕头过去,舒舒服服在嵇宜安的床上躺下。谁能想到此时武山河还醉在大堂里,未曾醒来。
嵇宜安练完剑回来,擦洗过身子,回来走近了,对上阮少游的眼慵懒半阖,看着他闲适模样,也忍不住摇摇头叹这公子相。
“本少爷长得好看吗,你看这么久?”他特地腾出半床位置来,拍了拍。
嵇宜安闻言,实诚回答道:“少爷生得确实好看,眉清目朗,眼若桃花,不像我粗人模样。”
“你也不赖。”
嵇宜安又笑着摇摇头,在旁靠枕半躺下,他顺势手拿起剑谱,阮少游在旁撑头看着,此时倒很有岁月悠悠的味道。
长夜静谧,烛火轻摇。
阮少游忽然挺尸起来,开始解衣带。
“少爷,你干什么?”
“这个时辰了,自然是睡觉。你睡觉难道不是光着膀子吗?”他一把脱了里衣,潇洒扔地上,完事拖来床尾被子,一气呵成盖上。
床板颤了三颤,嵇宜安默默看着他背身去睡觉,想继续看剑谱,又怕扰了阮少游好梦,想着昨晚他们为商议救陆三之事一宿未眠,眼下少爷困了也是应当。
犹豫片刻,嵇宜安还是放下剑谱,用蜡烛剪挨个灭了烛火。
屋里一下昏暗了下来,阮少游闭眼假寐着,听见背后窸窸窣窣。嵇宜安刚脱衣躺下,他又忽然翻过身来,手枕着头直勾勾看着。
月光朦胧透过半开的轩窗投进,清冷铺在地上,香炉腾起细烟,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间或水声拍打着船,唰唰声催人安眠。
嵇宜安面朝阮少游,侧身一阖眼,困倦意就涌了上来。
一床被褥,两身极近,近得阮少游能闻见他身上的气息,瞟见薄衾下因为侧睡着被挤在一起的胸肌,平时他只觉得嵇宜安身形真不错,可如今睡着了细看,觉得他五官生得也挺周正,好像哪里都无错可挑。
阮少游凑近了,还能听到他浅浅呼吸声。
有时候就是这样,从看清自己心意的那刻开始,才发现那份心意早已沉甸甸胜过所有。
他每日看着嵇宜安,每日都觉得又喜欢他更多一些。
“嵇宜安,睡着了吗?”阮少游压嗓,低声问道。
“嗯……”
黑暗里,只传来嵇宜安迷糊的回答。
“嵇宜安?”
他再问,枕边人就没有再出声了。
过了半饷,阮少游伸手轻轻推去,把嵇宜安推着翻了个身,他又慢悠悠地贴近,将嵇宜安的手放在另一边,全是一副任凭摆布的状态。
睡这么沉啊,阮少游暗自嘀咕道,犹豫着,凑去在他面上轻轻吻了一下。触感很软,不同平时嵇宜安给他硬梆梆的感觉。
他往下再吻,忍不住从后上手抱拢住他,埋颈去舔咬脖颈软肉,嵇宜安睡梦中低嗯了一声,连着在阮少游怀里的身子一弓。
他顿时又僵住不动了。
“嵇宜安?”
嵇宜安呼吸绵长,恍然不觉,阮少游忍了忍,最终又躺下没再动作,只是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来日方长,他总也能让这个傻剑客明白过来。
天亮的时候,嵇宜安是被热醒的,他被阮少游一整个圈在怀里,胸前的手臂肤色冷白,与他极不相称,拥着他的怀抱却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