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难逃(49)
虽不知他们俩如今算是什么处法,却觉着也还不错。嵇宜安拉他起来。“我还比你多几年阅历,并非全然不知事——你呀,快点去睡吧。”
阮少游站起身来,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我也不小,你别忘了……”他忽然止住话不说了,扬起扇子一摆,又咳嗽了几声。
“嗓子怎么了?”
阮少游合扇敲敲门框,越发急切起来。“真是,与你说不清楚,想不到一块去。”
他踏出门槛匆匆走了,嵇宜安在后头看着,这样一说,隐隐地是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等到嵇宜安去关上被袁种打开的窗的时候,树梢挂着一轮圆月,昏黄月晕浮动着,他忽然想起自己确实忘了一件大事。
九月十六,阮少游的十八岁生辰,就在明日了。
第二天阮少游从房间里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桌上一碗鸡蛋盖面,惯拿手的清汤面上,半糊的鸡蛋很有某剑客着急忙慌的手笔。
嵇宜安又端着两盏糕点过来,摆到阮少游的面前。
“呆葫芦,是你早就准备好的,还是我昨晚提醒你你才想起来的?”
“……”嵇宜安搓了搓手,在桌旁认真坐下,“嗯。”
“你嗯什么,糊弄我啊?”阮少游好气又好笑,知道这呆剑客撒不了谎,这种时候就学着他师父搪塞人。“算了,看在你还能想起来的份上,勉勉强强原谅你。”
他夹起面条来倒了碟醋,吸溜一大口,还是每年熟悉的味道。正吃着的时候贾皓他们过来转了圈,师兄们招呼嵇宜安去大会上论早道,嵇宜安看了看阮少游。
“少爷你先吃,等下来找我。”
“好。”
嵇宜安拿起剑来往外走,一旁的贾皓忽然回头看了眼正在嗦面的阮少游,匆匆跟上了嵇宜安的脚步。
“嵇师兄,”贾皓问他说,“你的剑是……”
“喔,这是我爹以前的佩剑,”嵇宜安抬手给他看,“并不是什么名剑,但是用着趁手,或许还比不上你手里那把。”
“师兄若是感兴趣,我也可以让家里人为师兄打造一把,或者在我家的阁楼上,也藏着很多传世名剑。”贾皓说着,与嵇宜安并肩走。
“实在不用……”
阮少游警醒地支起耳朵,端着碗走几步,伸头看向街头那几个万仞弟子,以及其中并肩走着的两个人,忽然就转回位子上加快了嗦面的速度。
他一边暗骂着贾皓马屁精,刚放下筷子的时候,门帘又被掀开,走进来同仁镖师服饰的两个人。阮少游拿起扇子往外走去,正在四处寻人的镖师看见他却是眼前一亮。
“少掌柜,先前就听说您到了华亭。正好这边分镖局这几天闹出了事,掌柜的原本想传信到宁京,没想到您正好在这——”两个镖师拦住阮少游,“您能否就近处理下……”
“什么事?”
镖师们围了上来,窃窃私语,片刻后,阮少游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他自然知道凡事要分个主次。
“我先和你们去一趟分镖局,这样,拿了我印信,再去附近州县调人——八师兄,”阮少游回过头去打招呼,“嵇宜安回来了就说我去同仁处理一些事情,忙完会回来。”
八师兄正坐在大堂角落里,啃着馒头看剑谱,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阮少游匆匆踏出门,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不安。
第43章 服散剂
擂台上,嵇宜安与剑门的大师兄方岱互相见礼,剑光一闪,剑刃磨过锋芒尽开,嵇宜安弓步反刺去,一招一式不留余地。
剑门本来是和万仞山庄实力相当的存在,近几年虽渐渐没落,实力依旧不可小觑。方岱的剑法刚柔并济,处处不留破绽,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剑法单一,少了千变万化之感。
嵇宜安是知道剑门的剑法的,在摸清招式套路之后,就能大致预判方岱的下一招,于是两方打了百十来招之后,方岱就渐落于下风。
又过了十来招,嵇宜安就制住了他。
“你在用剑之道上,真的很有天赋,”方岱感慨道,“与你比试,有和门中长辈拉练的感觉。想必除天赋外,你也付出很多努力,对于剑谱的钻研和剑式的把握,都是需要长年累月雕琢的。”
嵇宜安收剑入鞘。“原本都只是纸上谈兵,和你打一场,我才知道还有许多招式可以这样拆解用。只是你不能单看你们门内的剑法,剑之一道本身就是博采众长……”
他们两个边聊着边走下台去,嵇宜安又问了他住何处,约了送些剑谱去,帮助他多多参详。方岱上下打量了嵇宜安一眼,确保他没有在说笑。
“你真要送剑谱给我看?”
“不过都是一些复刻本,有些小错我已经在纸上用朱砂笔标注了出来。”嵇宜安想了想,“五年一论剑,就是为了先辈沿袭下来的剑术不被私藏,再好的剑法不能被发扬光大,都犹如锦衣夜行。”
“锦衣夜行?”方岱一笑,没想到嵇宜安会这么形容。但他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万仞一直广纳天下侠客,且实力蒸蒸日上的原因所在。“宜安,你的思想格局真的与一般剑客不同。”
“有吗?”嵇宜安一愣,只觉得师父他们一直都是如此做的,一切就该是这样。
不远处,几个剑门子弟还在低声议论。
“送剑谱?他哪有这么好心,要我说,我们来的弟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他那是存心炫耀自个儿厉害呢。也就大师兄性子好,还与他聊下去。”
“别啊,”另一人手肘撞了下,挤眉弄眼,“白送的剑谱,等回去了我们问大师兄卖个人情,他准也能给我们看看。”
那几人围着低笑起来,方岱转头看见,叹了口气。回去之后也该让师父他们在弟子品性这一块多加拣选,他们实在已经差人太多了。
远处,解无生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忽而转剑而出,横在嵇宜安面前。
“师父。”
“来,让为师再来看看,你这些日子到底练的如何了。”
嵇宜安抬起头,神情严肃起来。“是。”
众人退让出宽阔的场地,嵇宜安还记得那时在宁京的镖局里,他和师父说自己一直在潜心练习,可师父只用一招,告诉他出剑慢了。
他原本就是梁地的少年剑客,有剑圣作为父亲,以万仞盟主为师,胜过同龄人根本不是难事,但他至始至终要胜的,只有从前的自己,昨天的自己。
刹那,剑动了。
嵇宜安侧首避过,拧腰旋身反击去,一式换把云归,解无生又抬剑来抵,转攻下三路,嵇宜安猛然一步退让,解无生冷声喝到。
“狭路相逢勇者胜,你小子怕什么?”
嵇宜安只得咬牙,转剑挽花,踏步迎上来剑。
解无生又是怒斥一声,“还不够快!”
银白剑身挑动白日锋芒,剑影翻转间凌厉势头愈发凶猛,众人皆惊,没有想到嵇宜安的实力居然远不止与他们拉练之时,遇强则强,如今则被解无生逼出个十成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