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询问系统: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最初告诉过我 ,我是第100位任务者。
【……是的。】
——前99位任务者全部都失败了?
【是的。】
——他们是谁?
【我司的工作者。】
——但我不是。
顾郗松开了手里的头发,一扭头,就对上了另外一双蔚蓝、幽深的眼瞳。
他喉头微动,不确定地询问系统赛因是否可以听见。
【听不到。】
顾郗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恍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模样,一边在脑海中重复“但我不是”这四个字,一边推着赛因准备起床收拾。
而系统也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给出了它的答案。
【你是被我挑选成为任务者的。】
【你是特殊的。】
【但在世界经历过99次刷新后,我不敢进行最后一次的赌博、也不愿意看到这个世界崩溃,所以我选择了你。】
【你是反派曾经的至亲之人。】
——也是至爱之人。
系统默默地将这句话补充给它自己。
此刻,听着这句话的顾郗已经洗漱完,正扒拉着给赛因的头发编辫子。他扬了扬眉头,在赛因看不见的背后扬起嘴角,只是还没露出明显的笑容弧度,却又忽然把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手里的头发被编成了三股麻花辫的模样,但这发质太软,总滑溜溜地乱摆,被耐心十足的顾郗一缕一缕收拢了回去,刚刚抬眼,就与正漱口的赛因通过镜面相互对视。
顾郗露出了一个清亮明媚、毫无阴霾的笑容。
却对系统道:世界的99次刷新,是从哪一节点开始的?
系统沉默。
顾郗又问:每一次世界刷新后,他记得吗?
依旧是沉默,而某些问题的答案却已经被顾郗掌握在心里。
镜面里的赛因扯了扯嘴角,他擦了擦微潮的唇,转身蹭着顾郗的额头,微凉的长发散落在顾郗的脖颈之间,拉扯出几分淡淡的颤栗。
在顾郗所有记忆恢复后,赛因舍弃了挂在脸上的面具,现在的他完完全全暴露了自己对白发青年的依赖。
于是,朦胧着水汽的镜面里映出一幅活色生香的画——
黑色长发的默珥曼族人小心地仰头,发红的唇一点一点蹭过顾郗的下巴,偶尔藏在唇肉下的齿尖会悄悄探出来,衔住一小块皮肉轻缓地摩擦着,像是渴肉却又舍不得下口的野兽,在重复的舔舐后也只敢用牙磨着过过心瘾。
顾郗的呼吸有些发颤,落在了赛因的唇上痒痒的,一直骚动到他心里去。
浴室内是安静又暧昧的,赛因藏着利齿缓和了攻击,而顾郗则纵着包容一切。
直到他的整个下巴都潮粉一片,顾郗才伸手掐住赛因的下巴,“够了。”
“唔。”
赛因从喉咙里模模糊糊哼了一声,到底是停下了动作,和顾郗收拾好出了房门。
石堡内很安静,顾郗和赛因就溜达在走廊里,他在心中有了自己的猜测后,反而不那么在意系统的回答了,但却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赛因的身上。
于是,顾郗故意落后半步,变成了赛因牵着他的手走过走廊,此刻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的赛因也很自然地走在前方,就像是引导者一般带着顾郗前进。
顾郗眸光微闪,心下的猜测一点点被证实。
正走过走廊的转角处,顾郗和赛因撞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格蕾娜,以及一个看着最大不超过三十五岁、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顾郗脚步一顿,他的视线扫过格蕾娜的金发碧眼,又落在了轮椅女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出色的脸,线条柔和,韵味十足,是每一个年龄段都可以被夸一句“美人”的五官。
但就顾郗打量,却有些说不清的眼熟。
有些摸不清那抹感觉的顾郗眨眼,对面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先开口了。
“你们好,我是简。”她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脸,贵气优雅,某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沉淀到现在的,“我……”
简抿抿唇,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郗弯了弯眼睛,“夫人您好,我是顾郗。”
说着,他的手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捣了捣赛因。
赛因学着张嘴开口:“您好……我是赛因。”
“你们……我,”简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带着点儿抽噎,“我、我很抱歉。”
她曾经是商人家庭出来的姑娘,过去随着父亲、兄长走过很多地方、参加过很多生意决策,只是后来家里生意没落,她嫁给了自以为的爱情,却不想被束缚在科克西家族的老宅里,更是因为不良于行而鲜少出门。
她过往拥有的胆识、远见都被关在了不够宽广的旧宅里,最初是因为丈夫,后来是因为自己和孩子们的异状,再后来……当简以为自己可以获得自由的时候,她的亲生儿子却又重新把她拉回了深渊。
顾郗只是摇摇头,“那不是您的错。”
在彻底恢复记忆、结合之前和格蕾娜的对话,他不难猜出简的身份,不论是看作为‘小希’还是顾郗,他会憎恶白帆、会憎恶科克西家主,却不会憎恶同样也算是受害者的简。
简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水,她似乎想说什么,随后却又咽了回去。
她道:“我只是想问一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似乎在得知顾郗和赛因来到这座石堡的那天起,简就已经在心中判定了这一场对峙的输赢——绝对不会是海曼。
顾郗歪了歪头,“不如说,夫人您有什么想法?”
白帆实验所是一定要处理掉的,科克西家族掌握的那些资料也需要毁掉,至于旁的……顾郗看向简,浅粉色的眼瞳里满是认真和询问。
“我……”简张了张唇,她感受到了女儿轻拍自己肩膀的力道,于是轻轻回握,眼底盈着水光,“如果可以,请留下海曼一条生命吧……”
她顿了顿,目光愧疚,“抱歉,我终究是一位自私的母亲。”
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简可以沉默地看着老科克西先生死于基因病的困扰,可以请求顾郗和赛因毁掉海曼·科克西现在所坚持的一切,但她却无法忘记数年前,那个小声哄着自己说别怕、说长大后会保护母亲的小男孩……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长大后的海曼会突然被他父亲的野望给蒙蔽了双眼。
似乎站在这条走廊里的每一个人,都冥冥中知道白帆和科克西无法度过这一次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