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依旧(47)
“鼠医。”黑衣人瞅了墨瑶一眼,挥手抡起袖子,将两只手伸进了浴桶。
“鼠医?”墨瑶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这个名号,她倒是听到过,在大绵国,此人绝对是大有来头,听说此人医术高超,却偏生爱养老鼠,且为人高傲,仅听命于当今天子。那么说,就是皇帝舅舅派来的人了?
墨瑶尚未来得及细问,却见那鼠医突然从裴煜身下的浴桶中抓出了两只肥硕无比的大老鼠,竟是全身银色的皮毛,白色的须发,极为罕见的品种。
那两只老鼠鼻翼轻颤,嘴边的皮毛上,粘满了鲜红的血迹,圆溜溜的小眼睛里,射出四道极为凶残的光芒,吓得墨瑶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正常的老鼠也就罢了,可如此凶悍的怪鼠,再加上这奇特的鼠医,相形之下,这情形,实在是太诡异。
“这是我的宝贝银子神,剧毒。”鼠医得瑟地将两只老鼠在墨瑶眼前晃了晃,细长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你夫君的腿,不仅是摔伤,而且中了盅毒,若不用我的宝贝,这腿,怕是十年也难复原,我早两年要帮他治,他不肯,这回,可是他求我来的。”
“夫君?”墨瑶征询的眼光看向裴煜,却见他极为虚弱地靠在桶沿,双眸半阖,有气无力,“瑶儿莫怕,他说的没错,鼠医前辈,莫要吓着我娘子。”
“啧啧,”鼠医一脸敬佩地看向裴煜,对墨瑶挤眉弄眼,“传闻裴少将军毅力过人,果然名不虚传,银子神毒齿剧痛噬心入骨,常人必定晕厥一天一夜,还能这样好好说话的,鼠某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这般剧痛而已吗?如果只是这样,裴煜又何必瞒了这么多的人?仅仅是怕叫痛被人看到没了面子?
墨瑶走到裴煜身边,眸光由柔转冷,半晌,语气冷诮地开口,“鼠医前辈,还请实话实说。”
裴煜眼睫一颤,抓着桶沿边发白的指骨愈显苍然,墨瑶淡淡瞥他一眼,伸手轻轻盖在他手上,眼神静静地凝向鼠医。
鼠医眼珠一转,脸上笑意顿敛,征询地看向裴煜,见他微微颌首,面上神色才渐转严肃,“少夫人,少将军这盅毒已拖了些时日,若不用这银子神,盅毒必不能除,若是用了,却要受每月噬心之痛,而且,即使用了,却也未必能痊愈。”
也就是说五成把握?墨瑶心底莫名的一寒,手上却是一暖。
裴煜依旧闭着眼睛,手掌却反转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流入,竟让她莫名的有些心安。
“瑶儿,为夫真的要沐浴了,你去劝劝娘亲,免得她担心,方才我不过是疼晕了一会,才将她们赶了出去,吩咐她们不要告诉你的,”一波剧痛袭来,裴煜生生忍住,声音脆弱得如同微风般轻轻划过。
吩咐她们瞒着她?墨瑶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心中一道细细的暖意正在悄然滋长,忍不住轻柔地开口,“夫君,你要不要紧?还痛不痛?”
“没事,”裴煜无力的阖上了眼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记得,你要对我负责。”
“夫君既是如此痛苦,我们就不治了罢,”墨瑶凝着他额上细密的汗珠,垂睫轻叹一声,声音竟是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温柔。
她从没想过,裴煜竟会是中了盅毒,能让他这样隐忍的人痛成这样,那是怎样的折磨?更何况,这每月忍受噬心之痛,却并不知道能否痊愈,这样的牺牲,是否值得?
“不,瑶儿,我只想,能真正的抱你一次。”裴煜微微仰起了头,唇边漾起一抹淡如水迹的笑意。
第二十五章(入V公告)
六月中旬,时已入夏,空气中春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干燥火热的烈阳。
墨瑶趴在树荫下的软榻上很无聊地眯眼打盹,脚下的小溪里,几条锦鲤里正自由自在的游弋着,时而相互眉目传情,又时不时的,向旁边的主人投来同情的一瞥。
最近裴煜闭关了。自从那日他说吐出一句,“我只想真正的抱你一次”后,就没从莫离居里出来过。
可是,虽然他没从那里出来过,墨瑶却并未由此清闲,反而比以前更累。
每日裴煜的膳食,包括换药,起居,他指定了要她这个娘子亲手打理,理由是,她已经把他最狼狈的样子给看光了,所以,要负责。
墨瑶当然没有想到,他所说的负责,居然是这种负责,这些日子,她已经沦为保姆。当保姆她倒也认了,但让她最为意外的却是,她竟成了除侍卫外唯一进入莫离居的人……
这一点,让她很恼火,裴煜对她这般的‘大度’,已经超出了她能想象的极限,不仅鼓励她无聊时可在他书房里找些闲书看,更是有意无意地将那副军机图撂在她面前,请君品阅。他竟然以这种方式来试她么?她竟是那般肤浅?
忍无可忍之后,她火大地当着他的面仔细地看了那幅地图,最终得出结论,“画工有些粗糙,笔墨不太均匀,这距离怕是也有偏差,根本就是一张废纸。”
裴煜一听这话,当场发飙,硬是把墨瑶给赶了出来,不许她再过去。
墨瑶冷冷一笑,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么个破东西,墨非凡当块宝,她还真当块破布了,自然,她也是明确告诉裴煜,她看不上这块东西。别一天到晚拿块破布来勾引她出卖裴家,讨好墨非凡,为这么个东西,不值。
她虽未爱上裴煜,可至少,裴夫人可是用心良苦的才保全了她这么多年,又待她如同已出,她又怎会轻易放弃?她还非和裴煜杠上了。
什么臭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面还说想真正的抱她一次,让她莫名的怦然心跳,这后一刻,居然就把她给撵出了门,等着吧,不求她,她才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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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厨房管事裘娘走进锦秋苑,对墨瑶恭敬地弯身行礼。
“裘管事,有事吗?”青花对袭娘使了个眼色,示她轻声些,手里拿了条细毯给墨瑶盖上。
袭娘轻手轻脚地走近,细声道,“青花姑娘,爷那边侍卫来传话,说今个晚上说是没胃口,不让备膳,我正琢磨着,要不要问问少夫人的意思。”
“不吃就不吃呗。”青花嘀咕一句,看看身边好不容易睡熟的小姐,有些不平,一个大男人,不吃一顿饭有什么?
“哎哎,”裘娘尴尬地应了声,她其实也不想跑这一趟,还不是夫人的意思?这年头,做下人,也真是不容易。
“不让备膳?”墨瑶懒懒地翻了个身,睁开眼睛,“裘管事,是娘让你来的吧?”她一向浅眠,都说了这么多话,又怎可能没听到?
袭娘弯腰点点头,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回少夫人,是的。”
“那么说,也不是侍卫传话没胃口,是不?”墨瑶闲闲地睨了她一眼。
“回少夫人,这个……奴婢不知。”
“不知啊,那就并非不是了,”墨瑶弯了弯嘴角,转头对青花吩咐,“这时鲜的蚕豆不错,让她们多备些,今天晚上,我们包饺子吃。”既然裴夫人已经忍不住了,她总要给她老人家一点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