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茫然:“这事,你不是说,与你没有干系?”
廖江成为二等时间这么短,根本不可能有接替的可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与他无关。
廖江:“的确是与我无关。可是,那名单上,却是有刘富!”
刘富是另一位掌司的徒弟,虽在外人看来,他的脾气暴躁,满脸横肉,脾气更是不好,可刘富对上谄媚,那好听的话成打批似的,不要钱地往外撒。
许多人正正吃这套。
“掌印属意刘富?”惊蛰挑眉,“你不喜欢他?”
廖江唉声叹气,在惊蛰对面坐下:“何止是不喜欢,刘富简直恨透了我。”话罢,他看了眼惊蛰,“哦,也包括你。”
惊蛰蹙眉:“我与他并不熟悉。”
廖江:“你和鑫盛也不熟悉,他为何就那么记恨你呢?”
这话一出,惊蛰在自己和廖江两人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迟疑地说道:“上虞苑?”
他和廖江,共同处也没有多少。
廖江:“没错,他原本是想去上虞苑,结果,掌印没叫他去。”
名单是报了上去,却被打了回来。
掌印虽喜欢听他的好听话,可上虞苑之行,却是要在皇帝跟前伺候,掌印多少知道刘富的性格,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我亲口听到刘富说,掌印因着这事,多少对他有所愧疚,说不得这一回,就真的要选了他。”
惊蛰纳闷,廖江被刘富记恨,不愿意他成为掌司,这还算正常,可他为何来找惊蛰求救?
他也想让惊蛰参与争夺?
然要不是姜金明提起这事,惊蛰并不知道新的掌司要在直殿监内挑选,世恩也不知情,就说明这件事并没有流传出来。
那也意味着,这是只有部分人才知道的隐秘。
廖江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认定惊蛰有可能要参与?
“你意不意动,我不知道。”廖江道,“但我在江掌司那,看到一份名单。”
惊蛰,刘富,宝方,王建。
这是上面的名字。
惊蛰扬眉:“没有陈密?”
廖江摇头:“陈密也有兴趣,不过,江掌司不喜欢他。”
临到要走,江掌司自然也有挑选的权力,虽不能点谁上来,但是点谁不上,那还是有可能的。
人难免俗,像是陈密这种有点孤僻的性格,做掌司的都不大喜欢。
刘富嘛,在他们看来虽有点小毛病,可这嘴巴甜会来事,总归看了顺眼。
廖江一想到这,就气得肝疼。
刘富这人就只对上谄媚,完全是两幅做派,真是叫人可恨。偏生还小肚鸡肠得很,自打廖江去了上虞苑后,就一直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要是刘富上了位,他肯定会将廖江打发得远远的。
……不,这还是算好的。
要是刘富这人再残忍点,被揉搓扁搓,想挣扎都没什么办法!
无怪乎,廖江会急急上门。
惊蛰:“以江掌司对你的看重,本不该如此才是……”
廖江苦笑:“耐不住送的钱多。”
好吧,财帛动人心。
金子永远是最好的敲门砖。
此时此刻,被廖江屡次提起的江掌司,正在掌印的屋中。
掌印太监这屋舍,并不比其他地方奢靡多少,只是布置得很是雅致,瞧着叫人顺眼。
掌印太监慢悠悠地说道:“这就是交上来的名单?”
他略扫了一眼,看过那几个名字。
“可有最喜欢的?”
江掌司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看起来有点微胖,“这几个人,都是顶好的,各处挑选的人,怎能不好。”
他眼珠子一转,又笑笑说。
“不过,这掌司的位置,到底不是那么容易能坐得住。还是得让年纪大些,稳重些的人来坐。”
“那你是想选刘富?”
“不敢不敢。”江掌司乐呵呵笑着,“只是觉得,能力是很重要,可这威望年纪,也值得考量。也好叫人知道,咱们这,可不是那会苛刻老人的地儿。”
咔哒——
掌印放下茶盏,拿着这张薄薄的纸,漫不经心地将其撕开。
“你这话说得没错,这名单,也选得不错。不过,这人选,我已经有了主意。”掌印淡淡说道,“当然,会是最合适,最妥帖的。”
掌印说的话很平静,可江掌司却莫名有种,这撕开的不是纸,而是他的皮肉的错觉。
江掌司的涵养功夫够,自然不会露出异样,“不知,掌印心中的人选,可在这名单上?”
掌印意味深长地说道:“自然是在这名单上。”
江掌司心下松了口气。
那刘富,应当是十拿九稳。
他原本也没想着将刘富提在前头,可奈何这送来的厚礼,着实叫人看着眼热。他虽有人脉,可要活动出去,花费的钱财也不在少数,怎不叫他心疼?
刘富送来的钱财,恰好可以填补他的空缺。
江掌司要做的,不过是为刘富多提点几句,确保他能成为掌司。
这说难也不难。
看在那钱的份上,江掌司到底是舍了廖江。
在他看来,他一路提拔廖江到现在,自然已经非常宽厚。
他离开后,掌印将那张纸撕了又撕,随手丢到了炭盆里,盯着那被火苗吞没的杂物,随意地挪开了眼。
你有人脉,我也有人脉,他更是有。
这宫里难道还缺少人脉这样的东西吗?
他屈指敲了敲桌,轻呵了声。
…
送走廖江后,惊蛰有点疲倦地揉着额头,啪叽一声躺倒在床上。刚才和廖江那番拉扯,已经叫惊蛰有点头疼。
惊蛰能理解廖江的慌张,不过他也不能贸然行事。
他从廖江口中,问了不少与刘富有关的事。
这刘富,多半是使了钱,这才让江掌司意动,毕竟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惊蛰挣扎着翻了个身,拱到了被子底下,又躺着不动。
他最近睡得很沉。
可起来后,并没有觉得睡了很久,反倒像是在梦里负重跑路,累得很。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每天晚上都乱七八糟地做着梦,要么是蜘蛛毒蛇,要不就是食人花,再要么就是铺天盖地的虫子,这几乎将他折腾得神经虚弱。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胳膊,难道他的浑身酸软,都是在梦里跑出来的吗?
哪有人天天做梦,都在逃跑的?
每次醒来,惊蛰都觉得自己湿乎乎的。
并不是说他真的浑身大汗……那是一种古怪的感觉。
仿佛那潮湿的气息,已经渗入他的皮肤,与他的骨血一起,在身体内怪异地蠕动,闷得他异常难受。
他会觉得累,也会觉得古怪地放松。
就好像,这接连不断的怪梦,也连带着将惊蛰那些暴躁,狂热的冲动也一并带走。
他已经有些天没再辗转反侧,燥热得睡不着了。
从这点上来说,仿佛还是个好事?
惊蛰犹豫了下,在被褥的遮掩下,扒开外面的衣裳,往里头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