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大城市的陌生和慌张终究促使他向前走了一步,他赶在男人出发前喊了句:“哥!”
对方诧异地转头,声音隔着头盔有些沉闷:“你喊我?”
辛山竹点头,“我要去沙燕区钟屏路324号您开个价吧。”
钱兆给了两个地址,一个是住址一个是他打工的地方,他下班很晚,也不一定能招待辛山竹,说看辛山竹时间,反正两个地方都不是公交能直达的。
柏君牧临时来接人,他妈忙着打电话没空,他爸还在象棋协会开讲座,要接下乡回来顺便到这里看看亲戚的表哥,结果对方半天没等到人,打车走了。
柏君牧接人之前原本准备给小区某个租户老爷子换灯泡,也算顺路。
眼前的少年人身形单薄,衣服裤子都像是穿了很多年的,更别提开胶了的帆布鞋。
辛山竹声音清脆,青涩的是气质不是五官,光看脸他长得都算艳丽了。
不知道是不是过分紧张,他打了个嗝。
看柏君牧在看他,辛山竹又冲他笑了笑,做了一个要上车的姿势。
这一笑完全算得上傻笑,柏君牧都被他逗笑了,只是戴着头盔看不出来。
柏君牧要接的人都走了,他点了点头,给了辛山竹一个头盔,问:“多大了?”
“十九岁了!”他上次坐的大舅的摩托车,手可以抓住后面的横杠,现在车后面没可以抓的杠,他的手无处安放,看向后视镜里的开车的男人。
柏君牧:“你抓我衣服就行了。”
车开出去辛山竹才发现自己忘了问多少钱。
车速很快,他戴着头盔都被吹得睁不开眼。这种程度和大舅那辆据说三十年没事爱熄火的摩托完全不能比,辛山竹一开始很努力抓住对方的衬衫,但实在是抗不过这种惯性,在转弯的时候砸在对方背上,干脆抱住了对方的腰。
如果不是开车,柏君牧差点把他甩出去。
好在辛山竹要去的地方不算远,十几分钟平安抵达,辛山竹晕晕乎乎的,下车的时候踉跄了几步,摘下头盔后头发乱糟糟,整体看也没到营养不良的地步,反而唇红齿白,特别漂亮。
柏君牧扶了他一把,辛山竹:“谢谢哥哥。”
“我要给你多少钱?”
柏君牧也不知道这边摩的要价多少,他也不差这点钱,“不用给了。”
“要给的,”辛山竹看了眼他破烂的摩托和唯一配置好的头盔,“我不能不劳而获。”
他说话一板一眼,有种稚然的可爱,这一片破破烂烂,没有公交车直达,但租房便宜,生活区成熟,是很多打工人的选择。
辛山竹手机震动,是钱兆打来的电话,他接起大声说:“兆仔!我到你的店了,你今天能带我去打工的地方吗?”
一边开摩托车的头盔男还没走,低着头看手机。
辛山竹急着要走,直接把十块钱往男人身上一塞,从小到大干农活的男孩力气还挺大,一抓一塞,那五块钱塞进了柏君牧的背心领口。
那道身影在夜晚的街道上拎着行李包狂奔,柏君牧在路人异样的眼眸下从胸口掏出那张五块钱,无奈地笑了一声:“给少了吧。”
第2章
辛山竹找到了在汽修店上班的高中同学,天气很热,汽修店正好在街口,也挺好找。
钱兆趴在车底下,另一个学徒先看见的辛山竹,得知他是钱兆的同学往里喊:“钱兆,有人找你!”
辛山竹个子瘦高,和同样一个地方出来的钱兆完全不像是一个岁数的,钱兆外形气质都过分成熟,怎么看都像是二十五六的。
钱兆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出来的时候还拿着一个扳手,走到辛山竹面前看了他两眼,口气很冲:“你来这边上大学?听说全班就两个考上本科的,是你吗?”
辛山竹摇头,他们的家乡在深山里,医疗教育设施都不完善,也就是这几年老师才多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公认的脑子不太聪明,这句话更像是嘲笑,连另一个学徒都听出来了。
唇红齿白的少年人却像是没听懂一样,“不是我,是班长,她很厉害的。”
钱兆嗤了一声,“你也厉害,你都读出来,要是我……”
他握了握手上的扳手,目光对上辛山竹清澈无害的眼眸,又哽住了。
同学谁不知道辛山竹很好欺负,偏偏他的好欺负还挺让人不好动手的,男生之间的打闹影响不到他,女生也总爱看他,但又因为他过分懵懂没什么其他方面的好感。
皮肤黝黑的钱兆叹了口气,“你怎么还傻愣愣的,这样出门不怕被骗啊?”
“你家里人都随便你?”
辛山竹哦了一声,“我爷爷去世了,家里没人,我要攒钱买大学用的电脑。”
他的木讷和清澈的声音还有过分好看的脸对比强烈,钱兆无言以对,很想骂他傻子,又怕他被人欺负,叹了口气说:“你家里知道你找我吗?”
辛山竹像是才反应过来,他慢吞吞地把行李包放在地上,给辛晓徽发语音消息:“哥,我找到我同学了,他叫钱兆,住在……”
他还点开相机转过来和钱兆拍照,拍完才问:“我可以和你拍照吗?我哥哥要看的。”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学徒扑哧笑出声,指了指脑袋问钱兆:“你这同学,这里……”
钱兆:“滚开点。”
他浓眉大眼但和辛山竹个子差不多高,常年做工肌肉倒是紧实,怎么看能拎好几个辛山竹,“你都拍了还问。”
“要是我真的要把你卖了你手机都被扔了。”
辛山竹啊了一声,“为什么卖我?”
钱兆无言以对,想到初高中在镇上上学其他班的人也老来看辛山竹,以前软件没那么发达,但人的爱美之心依然泛滥。
一群学电影明星装男人的猴子,哪里比得上五官精致一个人坐在教室都自成日剧氛围的漂亮傻子。
钱兆也不是没酸过,但学校之间都默认动手欺负辛山竹这种都很没品,顶多嘲笑几句。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钱兆擦了擦手,又看了辛山竹两眼,“你长高了啊。”
辛山竹比了比,高中同学里只有钱兆和他是一个山村的。
两个人虽然不算很熟,但好歹有过小时候一起掉进水稻田的经历,辛山竹对他的信任也不是毫无缘由,他伸手比了比自己和钱兆的身高,“是你变矮了。”
钱兆翻了个白眼,“行吧,我先说我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床,你最好两天内找到房子。”
“我现在带你去找工作的地方。”
辛山竹:“谢谢。”
钱兆带着辛山竹和门口的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头也没抬,直说让钱兆早点回来别磨蹭。
这片住宅都不高,但可以看到远处本市跟个夜光杯一样的地标建筑。
即便是个老片区也让辛山竹感到新鲜,他的行李放在钱兆汽修店里,只揣了个手机。
钱兆这才掏出手机看到辛山竹的消息:“你坐摩的来花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