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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剑仙退休后(39)

谢景留下了些从魔宫带来的糕点,十分不干脆地走了。

尘不染刚睡醒,心情还不错,原本想给这个人开院子门,这人却十分自觉且熟练地跨过了竹篱。

“……”

也成。

尘不染转身回了屋。

趁着天还没大亮,他带上了昨晚没看完的话本子,慢慢摇去了街上。

今天大概是学堂放学,平日里应该已经在学堂的镇上小孩从街上跑过,看起来十分快活。

在药馆里看了半上午话本子,中午天刚热起来时,有人找他去大柳树下边下棋。

这些人屡败屡起劲,觉着越是没几年可活,越是要在这最后几年发挥挑战精神。

尘不染去了。

今天大柳树下边依旧和以前一般热闹,里边留了他的位置,就在树荫底下。

有人自己带着小板凳和蒲扇坐在一边。

今天镇上人已经换了个人关心,开始关心镇子东边的一个姑娘,说是和白云城城主儿子青梅竹马,在小时就定下了婚约。

当时的白云城城主还只是一个穷酸秀才,如今却发达了,当了城主,镇上人原在说城主或许会变卦不认这亲事,没想到对方还记着,昨日有高头大马到了临街的小楼前,上面的人带着一众气派礼品进了简陋小屋。

然后他们今日就听闻,城主儿子来这边提亲了。

一朝入官家,所有人都叹姑娘命好。

尘不染没作声,只一手抬起衣袖,轻轻按下棋子。

坐对面的人又输了,拿起蒲扇扇了扇额头上的汗水,笑道:“老陈这么多年,可有过什么?”

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现在想起来,他们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人,只知道对方来到这里时是孑然一身,到如今仍旧是一人生活。他们知道他有个药馆,爱喝酒,之前还爱上酒楼听说书人讲话,但是关于这个人到底来自哪里,之前又经历过什么,为什么来这里,他们一概不知。

尘不染笑了下,慢慢靠在椅子上摇头。

其他人看他这样也不像是有过什么的人,跟着笑了下,不再问。

——

界之以北,群山之巅。

剑宗自古便占着北边灵气最盛之地,位于几峰之上,一眼望去,尽是无边浮云。

新选入的内门弟子还未拜师,仍旧在校场日复一日地练剑,挥汗如雨,即使手臂已经酸胀到抬起不能,仍旧没有放下手里的剑。

在弟子间游走的教习长老一眼看去,终于收起了手中的剑,道:“今日上午到此为止,歇息半刻,之后打坐。”

一众弟子挥完最后一下剑,收剑入鞘,长剑入鞘后的瞬间便泄了气,支着腿大口喘气,完全不复刚才的威仪样。

长老看着众抓紧时间休息的众弟子,视线横扫过去,看到站在人群前排的弟子时,过长胡须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方瑜站在弟子前列,刚随手擦去额头上的汗,身边出现一个人影,他转头看去,发现是原本站在另一侧的教习长老。

教习长老在旁边站了会儿,这才开口道:“方……”

他一张嘴,一阵由近及远的脚步声便打断了他的话。

跑过的是守山门的弟子,从山下跑来,看跑的朝向,应当是宗主在的平意峰。

宗内禁飞,只能用跑的,看他跑的那样子,应当是有很紧急的事情。

事情确实紧急。

不到半刻钟,山下便传来不断的动静,动静由远及近,一行人从校场一侧走过。

方瑜一眼看到了大长老。

和大长老一起走在人群前方的还有一个人。

一个男人,穿的服饰与剑宗服装大不相同,行走间衣袂扬起,发出一阵破空声,看着温润如玉,浑身却是止不住的煞气。

他手上还拖着剑,剑如寒冰,上面还带着未干的血液,滴滴落在地面上。

从未见过这个人,也很少看到这阵仗,一众的弟子的视线完全被吸引了去,久久难以收回视线。

有胆大的人走到教习长老身边,问道:“长老,那是何人?”

长老也看着,听到身边声音后收回视线,拍了下旁边的人的头,扬声道:“打坐!”

众弟子于是不敢再看,收回视线。

直到众弟子闭上眼睛,长老这才重新转回头,看向已经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人群。

原本的一行人一路向上,没作丝毫停留,一路上了平意峰,进了主殿。

宗主已经是中年模样,已经在主殿等着。

待到人影走进大殿后,他略微一颔首,道了声:“无极尊者。”

无极尊者,名江淮生,与剑仙师出同门,也为其唯一师弟,几百年前便前去北极苦寒之地无边苦海镇守一方,数百年未得归。

他虽是说与剑仙同门,实则为剑仙承当时宗主遗愿,凡间遍寻数年,终于找寻到宗主承诺收入门下却未来得及带回的他,带回剑宗后代为教导。

这一教便是数百年,原本一闲散贵胄也成了名镇一方无极尊者。苦海异动,他为讨师兄开心,主动去苦海镇压妖兽,却不想这一去便是数百年。

如今这人突然回来,还是这副模样,宗主已经大致能猜到是为何事。

果不其然,对方手中长剑划过地面,蜿蜒出一道深刻痕迹,问道:“我师兄何在?”

宗主视线下垂,看向对方剑刃之上的红色血迹。

注意到他的视线,站在一侧的守门人道:“尊者到时正有妖兽冲撞……”

剑上不是人血,而是妖兽血。

宗主收回视线,对上一双染血黑瞳,最终摇头。

满室安静无声。

“铮——”

长剑入鞘的刺耳声响响起,持剑的人道:“逢灵殿。”

他要去逢灵殿。

凡是进入剑宗之人,无论属内外门,但凡进了,便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命牌,命牌放置于逢灵殿由专人保管,人在牌在,人亡牌毁。

他这是不相信。

宗主知他在想什么,也不加阻拦。

总有些事,只有自己真正看到了才会相信。

站在一侧的大长老知宗主的沉默的意思,于是走在一边想要带路,但对方长腿一迈,直接便出了殿往一个方向走去。

江淮生只是几百年未归,不是丢了记忆,还记着路该往哪走。

逢灵殿在平意峰一侧的山峰之上,几百年前,他已经走过太多遍。

逢灵殿里少有人出入,每次有进出便代表有生死。

一众人进来时,原慢慢清扫着一张张命牌的老者抬起已经逐渐浑浊的眼,瞳孔对向走在最前方的人,眼睛略微眯起,似是在辨认。

久久无声后,他终于想起了什么,道了声:“无极尊者?”

认出人来后,他几乎是瞬间便知道了这些人来这里的意图,于是背过身抬头,视线看看向命牌最高处。

逢灵殿呈环状,满墙尽是命牌,按时间排列,下层的便是新入宗的弟子,命牌耀耀闪着光,生生不息。

底下泛着一片光,最顶上暗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