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酒,养孩子,更不是含辛茹苦四个字,就能简简单单概括的。”
“可再辛苦。爸爸,您不是也把我一个人养大了吗?”她恬淡地说。
没人想要这个孩子。
她不想要,爸爸也不想要!
她突然觉得肚子里,这个还没成形的小生命,真可怜!
比她还可怜!
“珊珊……”丛允宗还想说什么。
不知从哪间虚掩的病房内,传来一道婴儿奶声奶气的哭泣声,“嗳~嗳~”
“这声音,真好听!”她竖起耳朵,细聆,胸口像塞了颗奶糖似的,暖融融的。
“珊珊,你不要冲动!”丛爸爸加重了严厉的语气,“你自己不是说,你已经流过两次血了吗
?”
是!
也许,孩子早就死在她肚子里了!
“爸,如果医生说没事,你就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如果,它已经死了……”丛珊瑚踌躇,那就
是天意!
“不行!”丛允宗依旧斩钉截铁的不答应,“珊珊,我要为你的将来考虑。一个年轻的单身母
亲,不说生活的艰难,就是想再找一位合适的结婚对象……”
她才不要结婚!
她也不会,再爱上别人。
丛珊瑚对爸爸的话,不置可否,只留给他一个叛逆的背影。
死丫头的日记(一篇)
*
“这个冬天,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渡过的,最漫长,也最寒冷的一个冬季。
七点半钟起床。
然后,空腹反胃,干呕,已经成了我每天清晨的第一道功课。
送走爸爸,我看了一会儿的书。
虽然,不能再去学校。
大概世上,也没有任何一所学校,敢接收我吧!
可爸爸说,等生完孩子,还是希望我能重回校园!
重返校园的机率有多大,我看是微乎其微!
但我还是决定要努力。
因为,我不能让爸爸这样一直辛苦下去。
将来,我不仅仅要努力学习,还要努力的工作,为了爸爸,和还未出世的宝宝!
十点整。
我准备出门,去医院,进行每周例行一次的检查。
我用围巾,包好半张脸,戴上墨镜,冬帽,最后,再把护耳夹在脑袋上。
全幅武装,并不因为我怕冷,只是,这还不到四个月的肚子,大得有点诡异。
房东大婶总说,我八成是怀了一对双胞胎。
我心里,倒蛮希望是的。
最好,是一对像芭芘一样漂亮的女宝宝……
今天,是二月的尾巴。
医生说,再过一个月,就能通过彩超,看到肚子里的宝宝了!
到时,是男是女,是一个,还是两个,自然会见分晓。
其实,不管它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不会在意。
不过有时候,我心里,还是会有一点隐隐的不安。
因为,我好怕!
怕它将来长的不像我……
如果,它将来长得真的一点也不像我,我还会像现在这样爱它吗?
坐在驶往医院的公共汽车上,我突然想起《风声鹤唳》里,那个被日本兵强奸了的玉梅。
天哪!
她怎么能,因为那个孩子,看起来像小日本,就亲手把刚出生的孩子给捂死了呢?
如果将来,这孩子长得不像我,而像那个我称之为禽兽的男人……
我也绝不能像她那样,心怀怨恨!
我要一如即往的爱它,
比爱我自己,还要爱它!
死丫头的气味1
*
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大概是冬转春,季节交替,一楼大厅里,挤满了,前来看病挂号拿药的人。
丛珊瑚从电梯里走出来,把墨镜戴好,准备回家。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嘈杂喧哗的人声中,显得特别的刺耳。
她愣住了。
这声音……
不是……浩吗!
不!
不会的……不可能!
浩不会来这儿,不会知道她在这儿的!
丛珊瑚想回头,可是,又不敢……
“咳……咳咳……”
身后的人,咳得更厉害了,好像一个患上肺痨的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秒钟也歇不下来。
他病了吗?
丛珊瑚深吸了口气,猛然回过头。
大厅中间的两排长椅上,坐满了人。
但她焦灼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中间的一个人身上。
浩……
真的是他?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夹克,微拢着手,闭着眼睛,没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好像睡着了!
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他病了吗?
病得很厉害吗?
丛珊瑚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慢悠悠地走过去。
况铭浩依旧紧闭着眼睛。
流海被风吹得凌乱的贴在额头上。
眼窝有点发青发黑,下巴上,冒出一些短密的胡须青茬,让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越发的憔
悴,沧桑。
浩……
他这是怎么了?
和他分别后,再没掉过的眼泪,一瞬间,又占据了丛珊瑚的眼眶。
她伸出手,拨开他凌乱的头发,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
他发烧了?
“谁?”况铭浩闭着眼睛,问了声。
吓得丛珊瑚马上把手缩了回去。
是谁把手放在他的头上,那冰凉、柔软,滑腻的小手,好像是死丫头!
死丫头!
他心里,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三个字。
死丫头的气味2
**
如果真是她,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跳起来,揪住她的辫子,当众狠狠地揍她一顿,然后,再
拖回去,好好的,慢慢地教训她,折磨她,蹂躏她!
浩,我……是我呀!
丛珊瑚含着眼泪,凝视着他。
他动了。
忽然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睛,问“谁?刚才是谁?”
丛珊瑚好像知道,他会跳起来,揪住自己一般,畏惧地向后连跌几步,躲到一群排队拿药的队
伍后。
可是……
况铭浩没有跳起来。
只是,竖直耳朵,在聆听,在细细地品味。
先前那股淡淡的兰花香,现在逃哪儿去了?
可是,混杂在人声中,微弱的啜泣声,却被他牢牢的捕捉到!
是死丫头!
没有错,是她,一定是她!
死丫头,怎么也会在这里?
是他在做梦吗?
还是烧得太厉害,出现了幻觉。
丛珊瑚看到,他霍地一下站起来。
四下张望,四处搜寻。
挡在她前面的队伍动了。
况铭浩的目光,径直扫了过来,落在……她身上了!
丛珊瑚觉得心跳,好像已经停止。
她认命似的等着,乃至有点兴奋地期盼,况铭浩会怒火中烧地冲过来,骂她,吼她,甚至对她
暴打一顿。
可那道茫然,滞郁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很快,又转向了别处。
他没有看到自己吗?
丛珊瑚摸了摸脸上的墨镜。